城西废弃厂区的硝烟与血腥尚未在空气中散尽,松涛苑内草木的幽香也未能完全驱散昨夜惊魂的余韵。江州城仿佛被无形的丝线割裂成两个世界:一面是绝望与拯救交织的废墟,一面是即将上演虚伪浮华的盛宴。
周家府邸,“颐和山庄”,坐落在江州东郊风景最胜的栖霞山脚。今夜,这里灯火辉煌,恍如白昼。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近十米的穹顶垂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七彩光芒,将整个宴会大厅映照得金碧辉煌。昂贵的波斯地毯吸尽了脚步声,只留下觥筹交错间的低语与矜持的笑声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名贵香水的馥郁、以及精心烹制的珍馐佳肴的诱人香气。衣冠楚楚的名流、富甲一方的商贾、手握权柄的官员…江州乃至周边数省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夜似乎都汇聚于此,为周家的掌舵人,周浩的父亲——周正雄,庆贺六十大寿。
“周董,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周老,您这气色,看着比我们这些后生还精神!”
“周氏集团在周董带领下蒸蒸日上,是我江州之福啊!”
谄媚的祝词如同流水般涌向宴会厅中心。周正雄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紫色唐装,手捻一串油光水亮的海南黄花梨佛珠,满面红光,笑容可掬,频频举杯向宾客致意。他身形微胖,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砌着恰到好处的和善与威严,举手投足间尽显一方豪强的气度。任谁看去,这都是一个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德高望重的成功商人、慈祥长者。
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宾主尽欢的表象之下,一股压抑的暗流却在无声涌动。
角落里,周浩端着一杯烈酒,眼神涣散,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此刻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鸷和颓废。昂贵的西装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而凌乱。他死死盯着宴会厅入口的方向,瞳孔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怨毒火焰,嘴里神经质地喃喃低语:“…废铁…都是废铁…他凭什么…凭什么…” 他身边空无一人,连平日里最会巴结的狗腿子也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昨夜帝景会所顶层的疯狂砸车,那堆在灯光下反射着残破光斑的兰博基尼废铁,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冷的耻辱烙印,死死钉在了他身上,也钉在了周家的门楣上。父亲周正雄看向他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失望和愤怒,更让他如坠冰窟。
“浩儿!”周正雄低沉而带着警告意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如同鞭子抽在周浩的神经上。他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试图用灼烧感压下心头的狂躁和恐惧。他看向父亲,周正雄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刺穿了他强装的镇定,里面蕴含的寒意让他遍体生寒。周浩知道,今晚这场寿宴,对他,对整个周家,都至关重要!这是危机公关,是挽回颜面,更是向所有人宣告——周家,依旧是江州不可撼动的巨擘!绝不能被那个叫沈观澜的蝼蚁搅乱!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微不可察的骚动。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一条通道。
一道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来人正是沈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