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如同掺了铁锈的冰水,顺着沈观澜的鼻腔灌进肺叶,与血液中未散的铜腥味绞成一团。他的意识悬浮在手术灯的光晕边缘,像片被急流卷走的枯叶,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打旋。金属器械碰撞的叮当声里,他听见沈清竹的声音穿透迷雾,每个字都裹着冰层:"血压跌破临界值,启动ECMO准备。"
触觉率先撕开混沌——左臂尺骨断裂处传来细碎的骨擦声,混着生理盐水冲刷伤口的刺啦响,像有人用生锈的锯子在锯开他的灵魂。护士剪开染血衬衫时,布料纤维断裂的轻响突然放大百倍,每根棉线崩断的刹那都在视网膜投下幽蓝火花。沈观澜想尖叫,却发现喉咙里堵着团温热的金属,那是方才混战中咬碎的臼齿碎片。
"瞳孔对光反射消失!"不知谁的惊呼刺破耳膜。沈观澜的指尖突然触到口袋里碎裂的铜镜,源石的冰凉穿透布料,在掌心烙下北斗七星的灼痕。当护士将沾血的铜镜扔进托盘,他听见镜面裂纹与源石共振的嗡鸣,那频率竟与母亲病房的监护仪完全一致——七年前,他就是在这样的"嘀嗒"声中,看着癌症晚期的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
视觉在此时轰然炸裂!无影灯的白光扭曲成青铜鼎的饕餮纹,沈清竹的手术帽幻化成禹王冠冕,持针器的反光里流淌着长江水的波光。当她的指尖蘸取碘伏划过伤口,沈观澜"看"见碘伏在皮肤表面显影出甲骨文,每个字符都像活物般蠕动,最终聚成个残缺的"镇"字——与他昏迷时梦见的血光铭文分毫不差。
"患者右手肌肉强直!"护士的声音带着颤音。沈观澜能感觉到右手被强行掰开时,掌纹里嵌着的血垢正在剥落,那是昨晚在老茶汤后巷与刀疤脸搏斗时留下的。绒布包被剪开的瞬间,嗅觉突然被五千年的时光淹没:潮湿的泥土味混着青铜锈蚀的腥甜,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龙脑香——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用的线香。
官窑瓷片滑出布包的刹那,整个手术室的温度骤降。沈观澜的谛听耳捕捉到瓷片内部的震颤,那是一种介于编钟和龙吟之间的频率,像极了小时候在祖父古董店里听过的、被禁声的商周祭器。当瓷片接触不锈钢托盘,金属碰撞声竟化作《周礼·考工记》的吟诵声,每个字都裹挟着鼎镬烹油的热浪。
"心跳骤停!准备除颤!"沈清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沈观澜的视线穿过抢救人群,看见自己胸口的青铜纹路正在发光,那些源自源石的纹路竟与瓷片上的暗金铭文形成共振。当除颤器的电极片贴紧皮肤,他突然"看"见了母亲临终前的场景:她枯瘦的手握着这块瓷片,血珠滴在"镇"字铭文上,绽开的血花与此刻自己伤口渗出的血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