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中的万氏被抬到了清澜院。
跑来给她看诊的,是前日那个老府医。
“老夫人呛了水,又受到些惊吓,这都还好……可脑后磕到了石头上,这、这怕是就……”
奚月奴拼命咬着舌尖,口内满是血腥。
她逼着自己保持清醒,逼着自己先不要哭。“大夫,您……直说,我受得住。”
“若是……今夜不发热,熬过明日日出,往后慢慢地养着,也就无碍了。”
奚月奴吃力地张开嘴,嘴唇翕动着,却到底不敢多问那一声,若是发热了,又该怎么办……
到底还是老大夫先开了口,“不过……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若是、若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亲人,还是该先叫来,预备着。没准儿老夫人瞧见了,心里头高兴,这伤病就好了,也未可知。”
这话说得委婉至极。
奚月奴却全明白了。她身子摇摇欲坠,脸上褪尽了血色。
却被丫鬟们扶着,硬要她也歇在榻上,叫府医诊脉。
所幸这一番折腾,奚月奴腹中孩子到底没有大碍。
清澜苑众人一颗心刚刚落定下来。
只听得一边照顾万氏的樱儿惊恐道:“老夫人身上好热!这、这是烧起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
奚月奴宛如被一记惊雷直接炸响在耳边。
一时间,她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把推开身边服侍的下人,踉踉跄跄直奔万氏榻前。
“娘!娘啊!”
万氏头上包裹的雪白纱布,已被止不住的血水浸染出大片夺目的红。
她脸色青白,双眼紧闭。
口中却不住地念叨着:“孩子,娘的心肝肉孩儿啊……”
奚月奴跪倒在床榻边。伸出手去,握住万氏烧得滚烫的掌心。
“娘,月奴在这儿呢,月奴在呢……”
可万氏听不见。
只见她眉心紧蹙,头不安地在枕头上转动,似在寻觅着什么。“我的、我的孩子……”
奚月奴张了张口,只觉满口苦涩。
是泪水流了进去。
她攥紧了娘的手,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去、去奚家……请奚宁远来……”
娘疼了弟弟一辈子,守了弟弟一辈子,最后想见的人,也一定是他。
奚宁远来得很快。
他满脸疑惑,似乎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被奚月奴一把扯住,跪在万氏榻前。
抓着他的手,塞进娘手里握着。
奚月奴满脸是泪,“娘最疼的就是你,你、你……无论娘说什么,不能让娘留遗憾。”
奚宁远愣愣的。
奚月奴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叫娘!”
奚宁远:“……娘!”
姐弟两个一叠声地呼唤,万氏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高烧和疼痛让万氏两眼通红,蒙上了一层水意。认出窗前的两个人,万氏吃力地挑起唇角,面上现出慈和的笑意,“月奴,宁远……孩子,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