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不是撕裂黑暗的利剑,而是温柔流淌的金色蜜糖,漫过庄园里每一片精心修剪的玫瑰叶瓣。巨大的玻璃穹顶花房内,成千上万朵白蔷薇在恒温恒湿的空气里无声绽放,释放出清冽的甜香。阳光穿过剔透的玻璃,被切割成无数跳跃的光斑,在铺满地面的厚厚白玫瑰花瓣上舞蹈。空气里悬浮着细小的金色尘埃,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近乎神圣的柔光里。
沈微站在巨大的古典雕花穿衣镜前,镜面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那身婚纱,是陆凛秘密筹备数月的成果。顶级古董蕾丝如月光织就的雾霭,包裹着流畅的鱼尾裙身,每一寸都熨帖得不可思议,勾勒出她纤细却坚韧的腰线。后背大胆的深V设计,露出线条优美的蝴蝶骨,却在最关键的尾椎上方,被一朵由无数细密钻石镶嵌而成的、永不凋零的白蔷薇巧妙地覆盖、延伸。那朵钻石蔷薇,正是陆凛书房暗格里珍藏的、属于少女沈微的旧发卡最终归宿。顶级工匠将它完美融入婚纱,成为最夺目也最隐秘的勋章。
化妆师和造型师早已屏息退到角落。沈月站在她身后,眼眶通红,手里紧紧攥着那条为沈微准备的、绣着暗色蔷薇枝叶的蕾丝头纱。
“姐…” 沈月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又忍不住绽开一个灿烂的笑,“你今天…美得…像从光里走出来的神女。”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托起那顶轻盈如云、边缘缀满细小珍珠和碎钻的头纱,踮起脚尖,试图将它固定在沈微盘起的发髻上。
沈微没有立刻回应。镜中的自己,眉眼精致,唇色是温柔的豆沙粉,脸颊染着自然的红晕。这是她吗?是那个曾在雨夜里瑟瑟发抖,掀开裹尸袋看到地狱的沈微?是那个在陆凛的温柔与冷酷夹缝中挣扎求存,在爱与恨的深渊里沉浮的沈微?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侧。隔着细腻的蕾丝,那里曾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是顾议员派出的杀手留下的印记。此刻,它被完美地遮盖,只余下平滑的触感。可记忆的疤痕呢?那些午夜梦回时耳边响起的枪声、爆炸的轰鸣、陆凛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它们真的能被这身华服、这场盛大的仪式彻底覆盖吗?
“小月,”沈微终于开口,声音有些轻飘,“我…像是在做梦。” 她转过身,握住沈月微凉的手。妹妹的掌心还有那次被绑架留下的浅淡疤痕。“一个很长的,又痛又怕…却最终,走到了阳光下的梦。”
沈月用力回握她,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不是梦,姐!是真的!你看外面,阳光那么好,花那么香…陆大哥他…”提到陆凛,沈月顿了顿,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被纯粹的喜悦取代,“他就在外面等着你!他值得你穿上这身衣服,走到他身边去!我们都值得好好活着!”
沈微看着妹妹激动而笃定的脸,心底那丝恍惚的、不确定的薄雾,仿佛被这滚烫的眼泪和话语驱散了些许。是啊,活着。活着走出那片血腥的泥沼,活着站在阳光里。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沉淀下一种沉静的勇气。
“好。”她轻声说,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我们出去。”
厚重的花房大门被无声地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