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刻木为信(1 / 2)

暴雨冲刷着医院外墙的水渍,在玻璃上划出细长的水痕,像极了十年前那个潮湿的黄昏——陈峰蹲在五金店后巷擦扳手时,落在铁皮屋顶的雨珠也是这样,顺着生锈的齿轮边缘往下滚,把师父递来的搪瓷缸子敲出细碎的响。此刻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渐趋规律,混着窗外麻雀的唧喳,在消毒水味里织成一片温软的网,却掩不住他指尖摩挲扳手柄时的震颤——那三道深浅不一的刻痕里,藏着的何止是童年的印记,更是十年光阴里从未断线的牵挂。

“醒了?”林红抱着保温桶推门而入,发梢的雨珠滴在桶盖上,惊起一声清响——是师父当年给她的钥匙坠,穿在提手上晃悠。李军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本磨边的笔记本,封皮“学徒手册”四个字早已褪色,内页却还留着他们当年画满的齿轮草图,和那句被划掉又重写的“等赚了钱,给师父换个新招牌”。陈峰望着他们,忽然想起昨夜急救室门口的恐惧,想起攥着扳手时脑海里闪过的老巷烟火气:师父喊他们吃葱油面的嗓音,林红蹲地给流浪猫包扎的背影,李军举着扳手追偷车贼的莽撞——原来那些藏在城市角落的“秘密”,从来都是最朴素的温暖。

出院时,鞋底碾过积水的“啪嗒”声,忽然与十年前某个清晨重叠。那时师父塞给他一把生锈的梅花扳手,指着巷口歪倒的二八自行车说:“齿轮卡了落叶,修好了送给王大爷,他膝盖不好。”此刻路过梧桐树,树皮间三道浅色刻痕仍在:“陈峰1.75”“林红1.60”“李军1.65”,旁边是师父歪扭的批注:“2016年夏,三个小傻子说要长高帮我搬轮胎。”风裹着煤炉烧饼的香气吹来,“老陈五金店”的铁皮招牌在晨光里晃悠,“修自行车”的“修”字缺了半边,却露出师父当年用红漆补过的齿轮形状——那是李军第一次学刷漆时的“杰作”。

变故藏在细节里。陈峰给王大爷的二八车上链条时,指尖触到飞轮内侧一道极浅的“Ⅲ”字刻痕,边缘毛糙如仓促所为,缝隙里凝着深褐色的斑,像干涸的血迹。抬眼间,街对面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抬头,左眼角蛇形疤闪过——那道疤,他在十年前的雨夜见过,当时师父对着巷口的男人攥紧扳手,而男人袖口露出的齿轮纹身,竟与此刻他手中的银链坠子一模一样:坠子缺了一角,像被掰断的伤口。

夜色降临,老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李军翻工具箱时掉出本泛黄的笔记本,内页夹着张照片:师父抱着襁褓站在五金店后门,旁边穿白大褂的女人手里攥着纸条,“福利院”“林红”等字迹隐约可辨,右下角却被墨水洇成深黑——那是林红被师父捡回的那天。笔记本里还有行红笔小字:“每月十五,后巷第三块地砖下,齿轮Ⅲ号。”陈峰蹲到地砖旁,指尖刚触到砖缝,身后便传来碎石碾动的轻响——连帽衫男人把玩着齿轮坠子,袖口蛇形纹身随动作扭曲:“老陈头藏得深啊,以为把线索嵌进自行车零件,就能断了齿轮帮的路?”

对峙在暴雨将至的暗巷里展开。男人的弹簧刀寒光映着路灯,言语里藏着十年前的阴谋:“当年他救走那丫头(林红)时,就该想到,襁褓里的‘Ⅲ号标记’,是齿轮帮钉进福利院的钉子。”林红猛地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叮嘱,摸向口袋里的钥匙坠——坠子空心处,竟掉出粒极小的芯片,上面印着“齿轮帮Ⅲ号证据”。而李军翻开学徒手册,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师父的字迹:“我的小齿轮啊,扳手是用来修善的,别让脏东西染了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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