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殿堂的入口,并非门扉,而是一道向下倾斜、吞噬所有光线的巨大甬道。它如同远古巨兽深不见底的咽喉,沉默地张开在锚点之墟一片嶙峋的黑色岩壁之上。靠近它,连废墟里无处不在的、裹挟着尘埃碎屑的风声都诡异地消失了,仿佛声音本身也被那浓稠的黑暗消化殆尽。空气沉重而冰冷,带着一种陈腐的、类似旧日图书馆深处积尘羊皮纸的气味,无声地压迫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胸腔。
甬道入口两侧,矗立着两尊守卫。它们并非活物,而是由某种吸音能力极强的、布满蜂窝般细孔的深灰色岩石雕琢而成,形态是扭曲的石像鬼。它们蹲踞的姿态僵硬而古老,布满风蚀痕迹的翼膜紧紧收拢在嶙峋的脊背上,空洞的眼窝深陷,直勾勾地“望”着所有靠近的活物。仅仅是注视着它们,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血液流动声,甚至细微的呼吸声,都正在被那布满孔洞的岩石贪婪地吮吸、剥夺。绝对的寂静,是这里唯一的规则。
雷震站在队伍的最前端,离那吞噬一切的通道入口还有十步之遥。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入口前那片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黑色石阶。石阶上,并非空无一物。大滩大滩早已凝固、干涸成深褐色的血斑,如同泼洒的劣质油漆,深深沁入石质纹理。有些血斑上,甚至覆盖着层层叠叠、颜色深浅不一的新旧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无数个被剥夺生命的瞬间。空气里那股陈腐的尘埃气味下,隐隐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甜。
雅各布站在雷震身侧,脸色凝重,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似乎在权衡着某种无声的交流方式。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临时拼凑起来的残破小队,此刻都像被钉在了原地,被那入口的黑暗和石阶上的血斑震慑得无法呼吸,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在胸腔里闷闷地震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冰冷、毫无情感波动的意念,如同两根淬了冰的钢针,毫无预兆地狠狠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
“声带。”
没有声音,只有纯粹的信息,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意志。意念的来源,正是那两尊沉默的吸音石像鬼。它们空洞的眼窝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幽绿光点一闪而逝。
“声带。” 意念再次重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催促的意味。
石阶上的深褐血斑,在众人眼中瞬间变得无比刺目。那些层层叠叠的印记,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寒意顺着脊椎骨疯狂爬升。
雅各布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仿佛也被吸引了的空气,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微侧,似乎想将雷震挡在身后。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决绝,那是一种准备替领袖承受代价的觉悟。他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匕首柄端。
然而——
雷震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如同本能,带着军人特有的爆发力和不容置疑的强硬。在雅各布身体刚刚前倾的刹那,雷震宽厚的手掌猛地伸出,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推力,狠狠按在雅各布的肩膀上!力量之大,让猝不及防的雅各布一个趔趄,向后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脸上瞬间写满了错愕和惊怒。
就在雅各布被推开的同一瞬间,雷震的左手已经闪电般探向自己腰间。那柄跟随他经历过无数战斗、刃口雪亮的军用短刀,在没有任何光线的环境下,竟仿佛自身带着凛冽的寒芒,“锵”的一声轻响,被干脆利落地拔出刀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