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的身影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彻底消失在古镜那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原地只留下轮椅空转的轮子,和一枚滚落在地、沾了血的白玉棋子。
坠落。
没有尽头地坠落。
耳边是永不停歇的厮杀与咆哮:刀剑斩断骨骼的脆响,战马濒死的嘶鸣,烈焰焚烧血肉的滋滋声,还有……某种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如同远古巨兽心脏搏动般的沉闷轰鸣。
当脚底终于触及实地,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与焦糊味瞬间灌满鼻腔,呛得燕昭几乎窒息。他睁开被汗水与血污黏住的眼帘,映入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骤然冻结。
尸山血海。
真正意义上的、望不到边际的尸骸之山!折断的旌旗斜插在堆积如山的残破铠甲上,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浆如同粘稠的河流,在脚下蜿蜒流淌。天空是污浊的暗红色,巨大的、燃烧着熔金色火焰的莲花虚影高悬天幕,每一次花瓣的舒展,都带来毁天灭地的威压,震得大地龟裂,山峦崩塌。
灭世金莲!千年前的主战场!
而他此刻,正站在这片修罗炼狱的中心。不,准确地说,是被禁锢着。
沉重的玄铁锁链缠绕全身,冰冷的倒刺深深嵌入皮肉,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钻心的痛。脚下是一座由白骨垒砌、符文流转的高台——诛神台。
“镇岳!汝可知罪?!”
一声蕴含着神威的怒喝如雷霆炸响!
燕昭猛地抬头。高台之下,黑压压的神族大军肃立如林,兵戈的寒光刺破血色苍穹。为首一名金甲神将,手持一柄缠绕着紫色电光的方天画戟,戟尖正遥遥指向他的心口,戟锋上残留的暗红血迹,散发出令魂魄战栗的诅咒气息。
神将的面容笼罩在神光之中,模糊不清,唯有一双冰冷的金色眼眸,如同审判的利剑,穿透时空,死死钉在燕昭……不,是钉在他此刻占据的这个躯体上。
这个躯体叫“镇岳”。
燕昭低下头。视线所及,是一双布满伤痕与老茧、骨节异常分明的大手。这双手正被沉重的镣铐锁着,手腕处烙印着火焰状的神纹。一身残破的玄色战甲覆盖着魁梧的身躯,甲叶缝隙间凝固着干涸的紫金色神血。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甲胄下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这就是他的前世。上古战神,镇岳。
“罪?”沙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镇岳”的喉间滚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字字铿锵,如同砸在铁砧上的火星,“敢问神将,镇守天门三万载,诛杀邪魔九千数,护佑下界生灵亿万……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