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刀子,刮过清水村死寂的田野。老屋废墟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巨兽啃剩的骨架。焦黑的木头,断裂的土墙,散着硝烟和绝望的味儿。
废墟中央。一把孤零零的木椅子。张桂芬被麻绳死死捆在上面,嘴被厚厚的胶带封着。花白的头发凌乱,沾着灰土。蜡黄的脸上糊满泪痕,眼睛惊恐地瞪大,死死盯着前方。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濒死小兽般的呜咽。椅子腿旁边,裸露的泥土里,埋着几根缠满电线的管状物,红绿指示灯在黑暗中诡异地闪烁。热成像仪里,那片区域亮得刺眼——足以将整个废墟炸上天的炸药!
椅子正上方,一支加装了夜视瞄准镜的长枪,如同冰冷的毒蛇,稳稳架在几块摞起的焦黑断墙上。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锁定着张桂芬的太阳穴。纹丝不动。像死神的判决。
阿强和几个“猎犬”队员,像被钉在废墟边缘的阴影里。枪口对着那把椅子,手指扣在扳机上,青筋毕露。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砸进脚下的焦土。不敢动!一丝风都不敢喘!那枪口!那炸药!动一下,张姨立刻就得没!他们像困在蛛网里的虫子,憋屈得眼睛都红了。
死寂。只有夜风穿过废墟缝隙的呜咽,和张桂芬喉咙里绝望的嗬嗬声。
就在这时。
废墟边缘。一个人影,踏着月光和焦土,一步步走了进来。
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孤绝的、走向祭坛般的沉重。
江屿。
只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冷硬的小臂和那枚破冰船锚腕表。腕表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下面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冻结的平静。平静下,是即将喷发的、毁天灭地的岩浆。
他无视了阿强他们惊愕焦急的眼神。无视了那支锁定张桂芬的致命枪口。无视了脚下随时能把他炸成碎片的死亡陷阱。目光,穿透废墟的黑暗,如同实质的冰锥,死死钉在废墟深处某个可能的阴影角落。
他在看谁?或者说,他在等谁?
“江屿!退回去!!”阿强从牙缝里挤出嘶吼,声音都变了调!晚姐的命令是强攻!是炸死那只“海狼”!不是让他来送死!
江屿脚步未停。甚至没看阿强一眼。他径直走到距离那把椅子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站定。如同渊渟岳峙。夜风吹拂着他雪白的衣襟。像一面招魂的幡。
“我来了。”江屿的声音不高。低沉。沙哑。却像重锤砸在死寂的废墟上,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铁锈和血腥气。“按你的规矩。”他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同穿透黑暗的利刃,刺向废墟深处。“放人。”
废墟深处。一片死寂。只有风穿过断墙的呜咽。
几秒后。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铁锈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废墟某个黑暗的角落响起。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跪下。”
两个字。冰冷。残忍。像淬了毒的冰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