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江屿端着空炭槽回来了。脚步声比刚才更沉,脸色在昏暗中白得像刷了层墙粉,嘴唇紧抿着,一丝血色也无。他看到我蹲在小石头旁边,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锐利地扫过来。
“他腿……”我站起身,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江屿的目光立刻钉在小石头那条腿上,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幽深,像两口结了冰的深井。他没说话,只是几步走过来,左手猛地探出,直接按在了小石头裹着纱布的膝盖上方!
他的手掌很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隔着厚厚的棉裤和纱布,重重地压下去!
“啊!”小石头猝不及防,痛得小脸一皱,眼泪差点飙出来,“江屿哥!疼!”
江屿却像没听见,那只左手如同铁钳,纹丝不动地按着,眉心紧锁,眼神里翻涌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审视和探查。他似乎在感受着什么,指尖隔着布料,极其细微地移动、按压。
巷子里死寂一片,只有寒风刮过棚顶塑料布的呜咽。
几秒钟后,江屿紧绷的肩背线条似乎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瞬,那只按着小石头膝盖的手,也缓缓收了回来。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沉得吓人,却摇了摇头,声音低哑:“寒气没透上来。是冻狠了,筋络僵。”
是……这样吗?我看着他惨白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凝重,总觉得他话没说完。寒气没透上来?那刚才那股湿冷的潮气感是什么?小石头说的“虫子咬”的凉意又是什么?
但小石头已经揉着腿,小声嘟囔:“就是嘛,耿爷爷也说冻狠了得慢慢养……”
江屿没再解释,只是沉默地弯下腰,用左手把地上散落的东西一一归拢到三轮车上。动作明显比刚才更迟缓,那只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袖口边缘,我好像又瞥见几道暗金色的流光极其痛苦地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
“回家。”他直起身,声音疲惫得像抽干了力气。
三轮车吱呀呀地在冷清的巷子里走着。小石头抱着钱匣子,靠着车斗边,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钱匣子硌着他胳膊,他小眉头还皱着,在梦里咂了咂嘴,不知是梦到了烤串还是红薯。
江屿走在我旁边,沉默得像块石头。只有车轮碾过坑洼时,他才会下意识地伸出左手,稳稳地扶一把车斗。每一次动作,他右边肩膀都显得格外僵硬,牵动着整个身体都绷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