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布棚子哗啦作响,冷风依旧贼似的从四面八方钻进来,但吹在身上,却好像没那么刺骨了。
我蹲在崭新的不锈钢灶具前,笨拙地拧着最后一颗固定螺丝。指尖被冻裂的口子沾了机油,火辣辣地疼,但心里揣着团小火苗,这点疼就被压了下去。眼前这锃亮厚实的三层烤架、底下那带保温层的铁皮槽子,还有旁边那个同样崭新、裹着厚厚保温棉的泡沫箱——是昨天下午江屿开着那辆沾满了泥点子的皮卡,吭哧吭哧从县城拉回来的。
“试试火力。”江屿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高,却像块沉甸甸的石头,砸碎了小院里清晨的寂静。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敞着怀,露出里面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冬日的阳光稀薄,落在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上,给那紧抿的唇线镀了层淡金。那条曾经焦黑碳化、几乎废掉的右臂,此刻裹在厚实的棉布袖子里,只露出小半截手指,搭在新灶台冰凉的金属边缘上。指尖用力,骨节微微凸起,显出一种内敛的强悍。那截手指,依旧比别处显得苍白些,像久不见光的玉,却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黑炭。
我“嗯”了一声,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了引燃块,小心翼翼地塞进铺好的新炭底下。淡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黑亮的炭块,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很快,稳定的橘红色火焰就升腾起来,热力隔着空气扑面而来,烤得我冻僵的脸颊有些发痒。
“成了!”我忍不住咧开嘴,声音里带着点雀跃。这新灶膛,聚火,省炭,火力还足!再也不用像以前,守着那破铁皮槽子,被烟呛得眼泪直流,火苗还忽大忽小。
江屿没说话,只是微微俯下身,那只没受伤的左手伸过来,修长的手指在我刚拧紧的螺丝上又用力地旋了半圈。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带起一丝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他的气息很近,带着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混合着药草和干净皂角的气息,将我拢住。我脊背下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呼吸都屏住了。
“松了。”他直起身,语气平淡地像在说“天凉了”。
我这才回过神,脸上有点烧,赶紧低头去检查。果然,那螺丝被他旋过后,更紧实了。心口那点小火苗,被他这动作撩拨得,又窜高了些。
“晚晚姐!江屿哥!”小石头欢快的声音像只小麻雀,打破了这点微妙的凝滞。他拄着一根老耿给他削的光溜木拐杖,一跳一跳地从屋里蹦出来。那条被黑色冰壳冻伤过的右腿,裹着厚厚的棉裤和纱布,看着还有些笨重,但小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
“耿爷爷说今天赶大集,人多!我们啥时候出摊呀?”小家伙蹭到我身边,仰着头,满眼都是对新摊子的期待和对“生意兴隆”的憧憬。
“快了快了,等把这箱肉串好就走!”我笑着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手上还带着机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