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舀了小半瓢结了冰碴的井水,倒进豁了口的铁锅里。冰水碰到温热的锅底,发出滋滋的声响。又从灶房角落的破布袋子里,抖抖索索地抓出最后一把糙米。米粒发黄,混着糠皮和小石子。顾不上了,一股脑倒进锅里。
锅里的水慢慢温热,糙米粒沉沉浮浮。我蹲在灶膛前,守着那点摇摇欲坠的火光,看着锅里渐渐升起的、稀薄的水汽。冰冷的身体被这微弱的热气熏着,僵硬的手指慢慢找回点知觉。左手无名指根那枚戒指,依旧被他攥着的地方,传来阵阵清晰的灼痛感,像是在无声地提醒我,他还活着,还死死抓着我。
堂屋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是江屿。紧接着是小石头带着睡意的、惊慌的询问:“晚姐姐?江屿哥…他…”
“没事!”我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努力让声音平稳些,“熬粥呢!一会儿就好!”
锅里的水终于滚开了,糙米粒在浑浊的水里翻滚。我撕了几片蔫了吧唧的青菜叶子,也顾不上洗了,直接扔进锅里。一股子生涩的青菜气混着糙米的焦糊味弥漫开来,谈不上香,但在这种时候,这点带着热气的味道,就是活命的指望。
粥熬得差不多了,稀得能照见人影。我找了两个还算干净的豁口碗,盛了满满两碗。碗壁滚烫,焐着冻僵的手。
端着一碗滚烫的稀粥回到堂屋。小石头已经醒了,正怯生生地守在江屿旁边,小手想去碰碰他胸口那块铜斑,又不敢,黑亮的眼睛里全是担忧。
“石头,来,先吃点。”我把一碗粥递给他。
小石头接过碗,滚烫的碗壁让他缩了下手,又赶紧捧住,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小心翼翼地吸溜着滚烫的米汤。
我端着另一碗,坐到江屿身边。他依旧闭着眼,呼吸微弱,但胸口那块暗金铜斑,随着他微弱的呼吸,极其微弱地起伏搏动着,散发着一种金属冷硬的暖意。
“江屿,起来,喝点热的。”我低声叫他,舀起一勺稀薄的、带着点绿沫的米汤,凑到他干裂的唇边。
他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暗沉沉的目光扫过勺子里的东西,又落回我脸上,嘴唇抿了抿。
“张嘴!”我声音沉了沉,带着点不容商量的命令口吻,“想饿死冻死,我立马成全你!”
僵持了几秒。他喉结极其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张开一条缝。我把勺子小心地喂进去。温热的米汤滑过他干涩的喉咙,他眉头瞬间锁死,额角青筋又绷了起来,极其艰难地吞咽着,每一次喉结的滚动都伴随着压抑的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