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重血沫子的气音,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疼?废话!肩膀上捅那么大个窟窿,骨头都露出来了,能不疼吗?
可这声“疼”从他嘴里出来,跟刀子剜我心似的。这闷葫芦,以前扛着百十斤的粮包翻山越岭,肩膀磨得血肉模糊都不带吭一声的主儿,现在从牙缝里挤出来个“疼”字……
“知……知道了……”我喉咙里堵得厉害,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伸过去的手最终没敢落在他脸上,怕碰碎了这具仿佛一触即溃的破瓷瓶,只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忍……忍着点……药……刚上了药……会好的……”
他毫无反应,眼皮又沉重地往下耷拉,遮住了那片令人心悸的空洞。那只搁在冰冷泥地上、离我较近的手,手指却极其微弱地、神经质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抠进了烂泥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崽……崽儿……”极其微弱、破碎的两个音节,突然又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般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绝望,“……没……没了……”
又是崽儿!又是没了!
那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困惑和不安瞬间又攫住了我!娃儿不是好好地在张嫂怀里吗?虽然气弱,可还喘着气儿呢!他是不是被那鬼东西伤狠了,蚀骨毒进了脑子,出现幻觉了?还是水底下那扇破门给他吓疯了?
“娃儿在!张嫂抱着呢!好好的!”我急得声音拔高了调,也顾不上会不会吓到他,指着墙角昏睡的张嫂和娃儿,“你看!就在那儿!他没丢!没被吞!好好的!”
江屿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他那可怕的、破碎的呓语里。身体因为极度的痛苦和绝望而微微痉挛,那只抠着烂泥的手猛地抬起一点,朝着墙角的方向,极其微弱地、徒劳地抓了一下空气,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火……青的……门……开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混乱,像是无数个噩梦的碎片在脑子里搅成了浆糊,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般的哽咽,“……我的……崽……被……吞了……晚……晚……我没……护住……我们的……崽……”
嗡——!
脑子里像是被重锤狠狠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