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肢手术……”
“家属签字……”
“费用……”
医生那沉重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钝刀子,还在耳朵里反复地割。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铁腥味,刮得脑仁生疼。我靠着冰凉的柱子,后背的骨头硌着柱子的棱角,那点疼反倒让我没彻底瘫下去。两条腿跟灌了水泥似的,挪不动分毫。
小石头……要没了一条胳膊。
那个像野草一样在垃圾堆里刨食、饿急了眼偷钱、被混混追得像兔子、最后为了护着我敢拿砖头砸人的小崽子……以后,就剩一条胳膊了?
还有钱。医生嘴里那“高昂的治疗费用”,像块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口。陈默那沓厚厚的、带着异国海腥和汗碱味的钞票……够买一条命吗?够买一条胳膊吗?
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像两条冻僵的毒蛇,死死缠住了心脏,勒得人喘不过气。眼前急诊大厅那片刺眼的白光和喧嚣的人声,都变得模糊、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
裤兜里,那张照片和那片写着字的纸片,像两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死死烫着大腿的皮肉。
“他活着。别信眼睛。看手腕。”
小石头写的。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藏着这个惊天秘密,像只受惊的小兽,攥着那个小方块,想放又不敢放,最后带着它亡命奔逃,差点把命都搭进去……
江屿……真还活着?
那个撑黑伞的鬼影……手腕上模糊的印记……真的是江屿手腕上那个烙印?
所以小石头才说“像”?像这个烙印?!
为什么?!为什么江屿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像个幽灵一样躲在伞下?!为什么要用那些旧照、陈默的钱、鱿鱼店的传单……像撒饵一样,一根根地拨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为什么要害小石头?!
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焚天怒火的疑问,在冰冷的绝望中疯狂冲撞,找不到出口,只搅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
不行。不能倒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