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的冬风裹着雪粒子,打在回许都的旌旗上噼啪作响。曹操的大军像条长龙,蜿蜒在冰封的官道上,玄甲与积雪摩擦的窸窣声里,混着士兵们压抑的兴奋——收降张辽、荡平徐州、诛杀吕布,这趟东征,算得上是全胜了。
刘备骑着一匹黄骠马,跟在曹操的车驾侧后方。他的三兄弟里,关羽正牵着那匹新得的赤兔马走在左首,青龙刀悬在鞍前,刀鞘上的吞口在雪光里泛着冷光;张飞则扛着蛇矛走在右首,时不时对着路过的曹兵吹胡子瞪眼,嫌他们踏雪的动静吵到了自己。
“玄德公,”曹操的声音从车驾里传出来,带着笑意,“这赤兔马,配云长倒是相得益彰。”刘备勒住缰绳,对着车驾拱手:“全赖明公恩赐。”心里却轻轻一沉——他知道,曹操把这宝马送关羽,既是拉拢,也是试探。
车驾行至徐州城外的岔路口时,突然被一群百姓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几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手里捧着写满名字的白布,跪在雪地里不肯起身。“刘使君留步!”最前面的老者声音嘶哑,“您别走,留下来治理徐州吧!”
身后的百姓们跟着高呼,声音在雪地里荡开,惊飞了枝头的寒鸦。张飞听得热血上涌,提着蛇矛就要上前:“大哥,百姓们都盼着你呢!”被关羽一把拉住,丹凤眼扫过曹操的车驾,示意他别冲动。
曹操的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脸,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诸位父老,玄德公是朝廷命官,如今吕布已除,徐州自有刺史接管,何必留他?”为首的老者叩首道:“曹公有所不知,刘使君在时,咱们能吃上饱饭,吕布来了才遭了殃。求曹公开恩,让刘使君留下吧!”
刘备急忙翻身下马,扶起老者:“父老们快起来,雪地寒,别冻坏了身子。备只是暂居徐州,如今功成身退,理当回许都复命。”他越是推辞,百姓们越是不肯让开,有的甚至趴在地上,要让马踩着自己过去。
曹操突然从车驾里出来,玄色披风上落了层薄雪。他走到刘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玄德公深得民心啊。”话里听不出喜怒,刘备却觉得那只手沉甸甸的,像压着块冰。“既然父老们如此恳切,”曹操突然提高声音,“不如这样,玄德公先随我回许都,待朝廷商议妥当,再派他回来如何?”
百姓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答。曹操又道:“我以丞相之名担保,不出三月,必给徐州一个交代。”老者们对视一眼,知道再强求也无益,只得哭着让开道路。刘备望着他们佝偻的背影,心里像塞了团乱麻,说不清是酸是涩。
许都的城门在腊月的寒风里敞开着,城楼上的“曹”字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曹操的大军进城时,百姓们夹道欢迎,孩子们捧着热汤递给士兵,脸上堆着怯生生的笑——比起战乱频发的年月,曹操治下的许都,总算能让人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