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这些代表着加密数据的光点,正如同活物一般,沿着钢轨锈层的纹理蔓延。它们像无数条发光的蚯蚓,在锈迹斑斑的表面爬行。每爬过一道深浅不一的锈痕,屏幕右侧就会生成一串新的、更加复杂的密文。这些密文不是汉字,也不是英文,而是一长串由0和1组成的序列,每个比特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标注着“K78-237钢轨实时伤损”的字样,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们与钢轨内部状态的某种联系。
“试着解码。”林野咬了咬牙,声音有些干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做这个徒劳的尝试,或许只是因为一种本能,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他按下了探伤仪上一个隐藏较深的操作键。
涡流探伤仪内部那个专门处理量子信号的处理器立刻开始轰鸣,发出一种低沉而密集的嗡嗡声,像是无数蜜蜂在同时振翅。全息屏上的乱码开始以一种缓慢而有序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林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滴落在手背上的耦合剂里,晕开一片更深的蓝色。
终于,在某个瞬间,那些混乱的字符开始凝结、成形。它们不再是毫无意义的乱码,而是逐渐排列成了可识别的字符——虽然不是他熟悉的中文或英文,但一种基于逻辑和数字的、他勉强能够理解的语言。
“第三段:”小零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它似乎也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深度11.7mm,裂纹扩展速率0.03mm/小时,建议立即更换’。”
林野的后颈猛地窜起一股凉意,如同有冰冷的蛇信舔过。三天前,他亲手写的探伤报告里,这段钢轨的伤损深度被谨慎地标为“8mm,正常监控”。当时,刘成拍着他的肩膀,用一种带着安抚意味的语气说:“老规矩,别太较真。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都好过。”现在看来,那些被他刻意压下的“异常”,那些他自以为是的“经验判断”,根本不是测错了,而是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来自量子层面的加密数据流,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替换了。他就像一个在沙滩上写字的孩子,以为自己写下了永恒,却不知身后有巨浪,正将他的字迹抹去,换上另一幅完全不同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