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只布满老年斑、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的手,死死攥着冰冷的合金操作台,指甲在台面上疯狂地刮擦、摩擦,发出一种类似粉笔用力划过黑板、又像是玻璃在尖叫的、足以让活人灵魂瞬间出窍的恐怖声响。那声音钻进林野的耳朵,直往脑子里钻。
林野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疯狂的手攥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着肋骨,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要把胸膛撞破,挣脱束缚跳将出来。一股寒流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几乎要将他冻僵。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将这狂乱压下去,动作竟在慌乱中透出一种惊人的、近乎刻意的镇定。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失措地奔跑,而是缓缓地、像是在执行某种古老仪式般,伸手抄起了斜靠在操作台边的道尺。
那是一把沉甸甸的T字形道尺,精钢锻造的躯体足有八十公分长,分量压得手心发虚。它表面打磨得锃亮,宛如一面移动的镜子,能清晰地映出人影的轮廓。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毫无生命力的金属表面时,一股寒意瞬间穿透掌心,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直刺骨髓,带来一阵奇异的、足以将人从沉睡或麻木中惊醒的刺痛。这股彻骨的寒意,如同最凛冽的鞭子,猛地将警报声带来的那层短暂麻痹感彻底抽散,驱赶得无影无踪。
这把平日里用于精确测量轨缝与道岔间隙、象征着严谨与秩序的工具,此刻在他手中,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沉重而危险的灵魂。它不再仅仅是一把冰冷的尺子,而是成了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唯一能抓住的、看得见摸得着的盾牌,一种能提供些许安全感的冰冷实在。甚至,在那绝望的念头偶尔闪过时,它也可能变成一件能决定生死的凶器。林野紧紧握着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在皮肤下微微凸起。
他走向连接着核心数据流接口的终端机。在刺眼的红光映照下,他故意将道尺那沉重的金属底座,在接口处的合金外壳上,反复地、用力地摩擦。尖锐的“嘎吱——嘎吱——”声,如同金属在哭泣,猛地加入了警报长鸣和服务器哀嚎的混乱交响,显得格外突兀,像是在为这末世般的场景敲打着不祥而急促的节拍。他调整角度,确保头顶和侧面的摄像头,能无比清晰地捕捉到道尺与接口摩擦的每一个细节,以及接口旁那块小小的、独一无二的设备编号铭牌(编号:ZDDC-JK-07B)。同时,他自己操作的身影、侧脸,也被镜头忠实地、一丝不苟地记录了下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精心编排的舞台表演,充满了隐晦而致命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