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张氏盯着信封,眼皮子跳了跳——虽说这年头讲究“批评与自我批评”,可真有人上门赔礼道歉还带钱的,她还是头回见。她犹犹豫豫地接过信封,指尖捏了捏,里头硬邦邦的,像是叠着几张票子。打开一看,四张十元大团结整整齐齐地躺着,蓝汪汪的颜色晃得她眼睛发花——二十块钱,够买半扇猪肉了!
“哎哟,你这丫头,来就来呗,带啥钱啊!”贾张氏的语气陡然软下来,跟换了个人似的,伸手往谢颖琪肩上搭,“快进屋坐,站门口晒着!大娘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年纪轻,刚参加工作难免出错,往后仔细着点就行。”
谢颖琪被拽进堂屋,屁股刚沾到板凳边,就见贾张氏把信封往棉袄兜里一塞,转身又往碗柜里摸出个干净碗——那是过年才拿出来的细瓷碗,碗底还印着朵红牡丹。“来,喝碗鸡汤暖暖身子,自家炖的,没外人!”她笑得满脸褶子都堆到一块儿,往碗里舀了块鸡胸肉,汤面上漂着的油花晃啊晃,映得谢颖琪的脸通红。
贾东旭坐在桌对面,捧着碗悄悄打量谢颖琪。见她低头搅着汤勺,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袖口露出半截手腕,白得跟刚剥了皮的葱似的——到底是城里姑娘,比胡同里那些疯跑的丫头片子讲究多了。他忽然想起自己转正考核没过,厂里的师傅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心里不由得发苦,低头喝了口汤,却被烫得舌尖发麻。
“颖琪啊,你多大啦?”贾张氏拖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膝盖几乎要碰到谢颖琪的腿,“在哪上班呢?家里几口人啊?”
谢颖琪被问得慌了神,汤勺差点掉进碗里:“我、我十六了,刚从卫校毕业,分配到南锣巷卫生所……家里有爸妈和一个弟弟,我爸在棉纺厂当钳工,我妈在街道办上班。”
“十六啊?”贾张氏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谢颖琪的身段——细腰长腿,个头足有一米六五,在姑娘里算拔尖的了,“姑娘家当护士好啊,体面,又能攒钱。我们家东旭跟你同岁,在轧钢厂当学徒,虽说这回转正没成,可他师傅是八级钳工,往后有的是机会……”
谢颖琪听着这话,耳尖渐渐红了。她当然听出贾张氏话里的意思,可自己才参加工作,压根儿没想过找对象的事儿。她赶紧扒拉了两口汤,站起身来:“大娘,我、我还有事,得回卫生所了……您跟东旭哥说声,要是身体还有啥不舒服,随时去卫生所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