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科长突然笑了,八字胡翘成两把小刷子:"顾先生放心,巡捕房的门,只进该进的人。"
出巡捕房时,晨雾已经散了。
黄包车夫蹲在墙根啃大饼,见两人出来,麻溜地甩着车把迎上来:"顾先生,苏小姐,回顾家宅?"
苏若雪扶着车辕上车,怀里的牛皮纸包窸窣作响——那是方才在街角书摊买的《恒裕隆机修科报修单汇编》,封皮泛着旧旧的茶褐色,边缘卷着毛边。
她挨着顾承砚坐下,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看。"
顾承砚接过单子,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钢笔字。
王慎言的签名像条扭曲的蛇,在"1935年5月"那页格外显眼——所有标注"机修科"的任务,执行人都是"李阿福周阿四"两个名字。
他翻到最后一页,喉结突然发紧:"这两人......"
"心钉盟"清洗是在四月底。
苏若雪的声音轻得像落在车帘上的柳絮:"李阿福五月三号调去大日本纺织株式会社当技术顾问,周阿四五月七号进了三菱商事。"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王慎言烧的不是档案,是牵连的线——可线烧不断,只会飘得更远。"
黄包车拐过霞飞路,法国梧桐的影子在两人脸上晃。
顾承砚望着车外飘起的米旗(注:日本国旗),突然拍了拍车夫的背:"去福源铁厂。"
福源铁厂的锻铁声震得窗棂嗡嗡响。
青鸟蹲在车间门口,正用铁丝捆扎一叠图纸。
见两人下车,他利落收了工具,军绿色工装裤上沾着黑灰:"顾先生。"
"重绘一份机修科组织图。"顾承砚从苏若雪手里接过报修单,"把王慎言标成总控,李、周二人做执行分支。"他指了指图纸角落,"这里加个地下联络站——南市废弃电报局地下室。"
青鸟的眉峰挑了挑:"假的?"
"越真越好。"顾承砚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结算单,墨迹已经晕开,"附上这个月的'联络费'复印件,夹在顾宅书房的《天工开物》里。"
苏若雪忽然按住他的手腕:"你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