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的拇指隔着粗布衫压了压心口,那里两张纸页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他退后半步,借着手电筒的光将《申江织脉图》平铺在织字机的铁架上,又从口袋里摸出折成方胜的纸带,轻轻展开。
霉斑斑驳的绢帛与泛黄的纸带重叠时,苏若雪的呼吸突然一滞。
“看这里。”顾承砚的食指沿着绢帛上的红丝线滑动,“纬线是黄浦江支流,经线是沪宁铁路——”他将纸带的坐标点按在绢帛上,“北纬31°14′,东经121°29′,刚好落在三条红丝线的交叉点。”
苏若雪凑近,借着手电筒的光晕,看见三个墨点在绢帛边缘若隐若现,像被刻意淡化的标记。
“这是……吴淞口外的老盐仓码头?十六铺后面的沈家浜?还有……”她指尖顿在绢帛右下角,“浦东陆家嘴的烂泥渡?”
“都是民国港务局1934年废弃的调度点。”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抽出个牛皮纸信封,抖出几张泛黄的档案纸,“我托人从工部局档案库抄来的——这三处码头当年都改建了地下仓库,备注栏写着‘战备物资中转站’。”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像怕惊醒什么沉睡的巨兽,“苏先生不是预言家,他是……”
“布局者。”苏若雪接得很轻,蓝布碎片在她掌心蜷成一团,针脚磨得她掌心生疼。
记忆突然如潮水漫上来:父亲临终前那个雨夜,他靠在床头,怀表在床头柜上滴滴答答,他枯瘦的手反复摩挲表盖,“若雪,时间到了,该响的都会响。”那时她只当是病中呓语,此刻却像被雷劈中——怀表的共振片、织字机的打字臂、滤水厂的铜匣,原来都是父亲埋下的“听机匣”。
“他把信息拆成了不同频率的震波。”苏若雪的手指抚过蓝布上歪扭的针脚,“就像织绸时要分经分纬,单独一根线看不出纹路,所有线绷直了……”
“才能显出整匹绸的花样。”顾承砚的眼睛亮起来,他抓起桌上的《七音调机法》,封皮因反复翻阅起了毛边,“我早该想到!苏先生改良的织机震频记录法——不同织机的齿轮咬合会产生共振,把信息藏在噪音里!”
他转身抓住青鸟的手腕,后者正用鹿皮擦拭听机匣的铜制旋钮,“立刻启动‘七音归频’计划。”
青鸟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在听机匣的刻度盘上一叩:“七子分赴七厂,凌晨三点同步调机,按《七音调机法》依次激发震频,我用全频段记录。”
“对。”顾承砚从口袋里摸出七枚铜钥匙,每枚钥匙齿痕都不同,“这是七家工厂织机的专用锁钥,让阿福他们连夜赶过去——”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苏若雪泛白的指节,放软了声音,“若雪,你跟我回绸庄,查1934年顾家给港务局供绸的账目。苏先生改建码头时,很可能用丝绸做了隔音层,账本里该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