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印是阴文砚台纹,新印就刻阳文。"他从袖中取出块新雕的青田石,在烛火下转动,"明天让阿福把告示贴在绸庄门口,就说所有合同、图纸必须双印齐盖才作数。"
苏若雪望着他指尖的新印,忽然明白过来——阳文阴文本就互为表里,若对方只仿了旧印,新印便是道铁闸;可若对方连新印也能仿...她抬眼时,正见顾承砚将那方青田石递到她面前:"真印你收着,我用这个。"
烛火在新印上投下扭曲的影。
苏若雪这才发现,所谓"新印"的纹路竟与阳文砚台纹左右颠倒,像照了镜子似的。
"镜像倒印。"顾承砚的指腹摩挲着印面,"能仿出阴文的,未必看得出左右颠倒;能看出颠倒的..."他抬眼望向窗外渐起的暮色,"那便是该收网的时候了。"
第二日,顾家绸庄门口的告示被人挤得水泄不通。"双印并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晌午就飞进了四马路的茶棚、十六铺的码头,连法租界的咖啡馆里都在传:顾少东家要立规矩了。
当夜,顾承砚在书房翻出箱底的老账册,烛火映得他眉目分明。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刚响过三更,案头的信鸽突然扑棱着翅膀,脚环上系着块小铜片——是青鸟的暗号。
他解开铜片上的密信,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刮过:"东纺仓库今夜有异动,疑似搬运刻版工具。"
顾承砚将信投入炭盆,火星子舔着纸角,映得他眼底寒光一闪。
三日后的晨雾里,苏若雪抱着账本推开账房门,正见顾承砚站在窗下,手中捏着份泛着油光的纸。
"东纺送来的。"他将纸递过去,墨迹未干的"顾承砚"三个字张牙舞爪地爬在纸上,落款处的双印——旧阴文、新阳文——红得刺眼。
苏若雪的指尖在"技术转让协议"几个字上顿住,抬头时正与顾承砚对视。
他眼里有火在烧,却笑得像春寒未褪时的第一枝梅:"来得正好。"苏若雪的指尖刚触到蜡印,阳光穿窗的角度忽然偏移,那片淡影顺着信纸边缘滑向“技术转让协议”几个字,像根无形的针挑破了层窗户纸。
她垂眸盯着那抹红得刺目的旧阴文印,喉间突然泛起苦杏仁味——这是她每次识破伪造文书时的生理反应,比理智更早拉响警报。
“若雪。”顾承砚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弦,将她从紧绷的情绪里轻轻拽出来。
他不知何时绕到她身侧,指节虚虚覆在她手背上方,没有真的触碰,却让她莫名安定,“你看这印泥的晕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