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老周上月来领预支工钱时,眼眶青肿,说是摔的——原来不是摔的,是挨了打。
"跟紧他。"顾承砚将字条揉成团,扔进炭盆,"今晚,看他往哪儿送抄本。"
是夜,月亮隐在云后,账房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青鸟蹲在房梁上,盯着老周佝偻的背影。
那老头摸出怀里的铜钥匙,手哆哆嗦嗦捅了三次才插进锁孔。
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猫着腰冲进去,借着月光翻账册,铅笔在纸上飞快点划。
青鸟的拇指摩挲着腰间的匕首柄,却没动。
直到老周夹着抄本溜出绸庄,他才像片影子似的跟了上去。
虹口的茶楼后巷飘着咸鱼的腥气。
老周缩在墙根,搓了搓手,朝黑暗里喊:"先生?"
穿长衫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月光照亮他左眼角的疤。
他接过抄本扫了眼,冷笑:"这账记得倒真。"
"先生,我就抄了这三页......"老周声音发颤。
"够了。"长衫男人将抄本塞进怀里,"回去告诉苏若雪,她的戏唱得不错。"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不过——"月光照亮他阴鸷的眼,"山本大佐要的,是能要她命的实据。"
青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摸出怀里的相机,"咔嚓"一声按下快门,闪光灯在巷子里炸开,惊得老周一屁股坐在地上。
"谁?!"长衫男人扑过来,青鸟早顺着墙根翻上屋顶,只留下一句冷笑:"给山本带个话——"他的声音混着风声,"顾氏的戏,才唱到第二折。"
当青鸟将照片拍在顾承砚案头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照片里,长衫男人的疤清晰可见,老周瘫坐在地的模样也被定格。
"果然不是阿雪。"顾承砚的指节抵着下巴,镜片后的目光如刀,"老周被胁迫,那长衫男......"他突然抬头看向苏若雪,"是松本的人?"
苏若雪盯着照片里的疤,忽然想起前日在霞飞路瞥见的黄包车——车把手上缠着的,正是那截雪纹花丝带。"是松本的副官。"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他左眼角的疤,我在法租界巡捕房档案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