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的钢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个墨点。
他忽然低笑,指节敲了敲案头的银梭——那是苏若雪十五岁生辰时他送的,梭身刻着"经纬同归"四个字。"再加件'银梭绣帕'。"他提笔在清单上写下"顾氏少东家赠春蚕组少年",墨迹未干就被他按了个指印,"山本怀疑我们在他身边有内线,必然派手下竞拍。"他的声音冷下来,像冬夜的黄浦江,"我们要让他花大价钱,买一张写满假情报的纸。"
苏若雪盯着那行字,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雨水打湿的额发:"三日后圣约翰大学礼堂,我来拟遗物清单。"她的指尖扫过他喉结,"要写得真些——就说这绣帕是阿庚十岁时,他娘用最后半匹顾氏的湖绸绣的。"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青瓦上的水洼映着月光,像撒了把碎银。
青鸟突然扯了扯顾承砚的衣袖,指向窗外——墙根下的老桑树抽了新芽,嫩芽上还挂着水珠,在月光里亮得像蚕宝宝的眼睛。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阿庚他......是不是也在看这样的月亮?"
顾承砚望着那片新芽,忽然伸手按住青鸟的肩膀:"三日后拍卖夜,你带五个人守在侧门。"他的目光扫过书案上的蓝布笔记本,"如果有穿西装的生面孔竞拍......"他的嘴角勾起抹冷冽的笑,"替我多备些银元。"
夜色渐深时,苏若雪抱着檀木匣离开密室。
她的裙角扫过门槛,带起阵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顾氏绸庄新染的香云纱才有的味道。
顾承砚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低头将"银梭绣帕"的描述又改了遍,末了在清单最下方添了行小字:"起拍价,五十银元。"
窗外老桑树的新芽在风里颤了颤,像是谁在暗处点了点头。
圣约翰大学礼堂的水晶吊灯在拍卖夜晃出碎金。
顾承砚站在二楼回廊阴影里,指尖摩挲着西装内袋的怀表——那枚刻着"顾氏光绪三十年"的老物件,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第三十七号拍品,银梭绣帕——顾氏少东家赠春蚕组少年遗物。"拍卖师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礼堂里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