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雪站在荒坡上,看石匠把最后一块桑灰铁夯进底座。
新栽的桑树在风里摇晃,叶片上的水珠滴在“织者”二字上,像谁在掉眼泪。
她摸出怀里的银簪,在碑底轻轻划了道痕——这是给顾承砚的暗号,密钥藏在第三道石纹里。
“顾先生!”
绸庄正厅的紫檀木桌被拍得哐当响。
周老板攥着张报纸冲进来,头油都沾了褶皱:“日商又压我们生丝价!说什么‘大东亚共荣’,分明是……”
“停。”顾承砚从后厅转出来,手里抱着个红漆木匣。
他掀开匣盖,十二道烫金请帖在绸缎上泛着光,“今日起,墨耕社的人、钱、线,归‘文化复兴会’管。”
周老板凑近看请帖,眼珠子突然瞪圆:“振兴昆曲?修复古籍?这……这不是墨耕社原先的幌子吗?”
“从前是幌子,现在是真事。”顾承砚抽出张请帖,“他们要查,就说我们在保护老祖宗的东西;他们要抢,就是破坏文化。到那时——”他指节叩了叩桌沿,“全上海的读书人、戏班子、老学究,都会替我们护着这些‘资源’。”
商会的人渐渐静了。
张老板摸着请帖上的烫金纹路,突然笑出了声:“妙啊!日商要面子,总不能明着烧古籍砸戏台吧?咱们这是把他们的网,变成了咱们的盾!”
顾承砚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想起笔奴最后说的“我织完了”。
织完的丝,该由活人接着织。
他转头对青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从怀里掏出三枚蚕茧形状的铜哨,在掌心颠了颠。
“明日起。”顾承砚的声音混着穿堂风,“去华北、华南、西南……”他没说完,目光落在苏若雪新栽的桑树上,叶影在窗纸上摇晃,像无数只振翅的白鹭。
青鸟把铜哨揣进怀里时,指尖碰到了块硬纸——是顾承砚塞的密信,边角还带着墨香。
他扫了眼内容,喉结动了动,转身时撞响了门环。
那声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扑棱棱往北方去了。
夜露未曦时,青鸟已蹲在绸庄后巷的青石板上,用铜钥匙撬开墙根第三块砖。
潮湿的砖缝里裹着三枚蚕茧铜哨,表面的釉色在晨曦里泛着幽蓝——这是顾承砚昨日亲手交他的“遗茧频段”。
他指尖摩挲过哨身的螺旋纹路,想起顾承砚昨夜说的话:“旧丝断了,新丝要织得更密。铜哨一响,南北三地的线就得活过来。”
“青爷。”挑水的伙计从巷口晃过来,水桶撞在墙根发出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