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的小工端着宵夜从灶房出来时,他已混进排字房,将校样纸压在第三摞版子最上面。
"小刘,发什么呆?"带班的老周敲了敲他的后脑勺,"墨耕社的先生马上来取版,赶紧把'松月阁'那页找出来!"
青鸟手一抖,装作慌乱地翻找,指尖恰好掠过那叠校样。
他看见穿长衫的眼镜文士正站在门口,圆框眼镜反着光,像两只淬了毒的甲虫。
子时四刻,墨耕社的密室里,眼镜文士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盯着校样背面新显的字迹,"十五日午时自毁"几个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像条吐信的蛇。
案头的密写本摊开着,最新一页抄着同样的内容——这是他方才用蓝铅笔誊抄的,为的是用电台传给虹口的上司。
"雪纹体系......"他喃喃自语,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酸水。
三日前在漱玉阁后巷闻到的磷粉味突然涌进鼻腔,他猛地抬头看向通风口,却只看见一片漆黑。
屋顶的瓦砾发出细碎的响动。
青鸟贴在通风口边,透过铁栅栏的缝隙,看见文士正攥着发报机的钥匙,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滴滴答答"的电码声混着他急促的呼吸,顺着夜风飘进巷口的槐树梢。
顾承砚站在顾家绸庄的顶楼,望着墨耕社方向忽明忽暗的灯光。
他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寅时三刻。
楼下的账房里,苏若雪还在核对这个月的丝价——她总说"算清每匹绸子的成本,才能算清敌人的命门"。
"吴淞口的监听哨......"他低声念着,目光落在案头的《上海航运图》上,"该去查查,寅时三刻有没有异常电波。"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第一缕晨光漫过黄浦江面时,顾承砚的手指在"吴淞监听哨"几个字上重重一按——那里,该躺着他要找的东西了。
顾承砚的指节在《上海航运图》上叩出轻响,楼下账房传来苏若雪拨动算盘的脆响——那是她核对丝价时特有的节奏,每声"噼啪"都像在给这夜的筹谋打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