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着九旒纹的披风裹住我时,陈年艾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母亲的话在耳边响起:"艾草可驱邪避灾。"
我指尖微颤,触到披风边缘的线头——那是精心缝补过的痕迹,原来战神也会穿旧衣。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摘下头盔后露出汗湿的额发,发间竟有几根银丝:"我乃项籍,字羽。若愿追随,便随我去。若不愿……"
他指节敲了敲剑柄,"我遣人送你去沛县投奔刘邦。"
远处传来流民的夜泣,像被割断喉咙的风。
我想起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将玉蝉塞进我掌心的温度,想起沛县老人们说项家儿郎"力能扛鼎,义薄云天"。
他掌心的茧子擦过我手背,那是常年握剑的痕迹,却比秦军的刀柄温暖许多。
"愿追随将军。"我将颤抖的手放进他掌心,触到他虎口处的旧疤——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十四岁时为救幼弟与猛虎搏斗留下的。
乌骓马踏碎月光时,我听见他胸前玉佩轻响。
那是块雕着玄鸟的青玉,尾羽处有道裂痕,像极了兄长摔碎的笔架——兄长伤于秦军的流矢,与我走失,那年他才十六岁,还说要给我编个花环。
"怕吗?"项羽的声音混着马蹄声传来,我将脸贴在他冰凉的铠甲上,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将军剑指之处,便是虞姬归处。"
他忽然大笑,声如洪钟震得星辰摇晃。
我从他肩头望向来时的废墟,看见断墙后抽出一枝野桃,粉色花苞凝着露水,像母亲妆奁里的胭脂——母亲故去前,正用那胭脂在我眉心点痣,说"我儿日后必遇贵人"。
夜风卷走鬓间尘土,我闭上眼,任由宿命的齿轮在胸腔里轰鸣:这不是逃亡,是千万个日夜的等待,终于让我等到了命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