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晃啊晃,映出小伟十岁时的模样,他趴在我背上哭,说“妈别怕,我长大了保护你”。
现在他的电话永远在占线,说“忙着谈项目”,其实我听见张芳在电话那头骂“老不死的又要钱”。
盆里的水凉了,老王脚背上的老茧蹭得我掌心发疼,比存款单的纸还糙——那是推了二十年豆腐车磨出来的。
初雪化在养老院的铁栅栏上,结成一道道冰棱。
我数着窗台上的冰棱,就像数着这些年给儿子们攒的钱:刘强买房五万,小伟结婚十万,孙子满月、孙女抓周,每次都是咬着牙从卖豆腐的钱里抠。
可现在他们的两千块,比菜市场的豆腐还准时,却比冬天的秤盘还冷。
小陈说看见张芳在楼梯间和护工嘀咕,说我“把真钱藏在棉鞋里”,第二天李梅就来了,指甲换成了葡萄紫,比当年削苹果时还要亮。
她翻遍了我的储物柜,连棉鞋都抖了又抖,却没看见夹层里的缴费单——那两张四十万的单子,早就在第一个月转成了养老院的预缴费用,财务室张姐拍在桌上的单子还记着,护理费每年涨,政府补贴却越来越少。
棉鞋被扔在床头柜上,鞋跟的补丁开了线,露出里面的夹层。
我摸着空荡荡的鞋窠,突然想起二十年前的冬夜,刘强发烧40度,我和老王轮流背着他去诊所,棉鞋踩在雪地上吱呀作响。
那时的雪比现在暖,因为怀里抱着孩子,而现在的雪,只落在养老院的铁栅栏上,结成冰棱,划疼了每一个数着转账记录的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