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紧断发,忽然听见西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冲进去时,父亲正趴在地上,手心里攥着半块带血的帕子——正是前世他临终前的模样。
"阿爷!"我跪下去抱住他佝偻的身子,发现他后腰的伤比前世更严重,脓血已经浸透里衣。
那个在庭前舞剑的父亲,此刻像片即将凋零的木兰花瓣,脆弱得让我心惊。
"别怕……阿爷没事……"父亲想摸我的脸,却看见我手中的断发,浑浊的眼睛突然泛起泪光,"你……你是……"
门外传来砸门声,征兵官的呵斥混着战马的嘶鸣。
拓跋宏不知何时换了身北魏士兵的装束,正将我的男装塞进包袱。
他腰间的玉佩晃了晃,我忽然想起前世他死时,曾在我耳边说"下辈子……去柔然看胡杨……"
"跟我走。"他按住我冰凉的手,掌心的茧子蹭过我未愈合的指甲——那是前世我抓握长剑磨出的伤,此刻竟在今生提前出现。
父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说:"别去……阿爷听说……柔然人会剜心祭旗……"
他的视线落在拓跋宏的玉佩上,瞳孔骤然收缩,"你……你是柔然王室的……"
砸门声变成了撞门声。
我咬咬牙,将断发塞进父亲手中,转身披上男装。
镜中映出的少年身姿,比前世更挺拔,却在看见拓跋宏的泪痣时,心跳乱了节拍。
"记住,我叫陈宏。"他替我系好盔甲,指尖划过我锁骨处的红痣,"十二年前在平城驿馆,你救过我一命,还记得吗?"
平城驿馆?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来——那年我初到平城,在巷口救过个被混混殴打的少年,他左眼下方有块淤青,哭着说自己叫"阿宏"。
原来,早在代父从军前,我们就已相遇。
门"轰"地被撞开,征兵官的火把照亮了庭院。
我按住剑柄,听见拓跋宏(或者该叫陈宏)在我耳边低语:"别怕,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木兰花的香气混着血腥气涌进鼻腔。
我望着庭前的花树,忽然发现每片花瓣上都映着前世的战场——那些我以为忘记的面容,那些死在我剑下的柔然士兵,此刻都在花瓣上睁开了眼睛。
铜镜的碎片突然在地上拼出一行字:"木兰花下血,胡杨林中泪,宿命轮回里,谁是谁的劫?"
我握紧拓跋宏的玉佩,任由征兵官将我拖出庭院。
身后传来父亲的哭喊,弟弟的惊叫,还有木兰花瓣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极了前世拓跋宏咽气时,我滴落在他胸口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