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抚过鬓角新添的白发,镜中映出的面容早已不是二八少女的模样。
十二载军旅生涯,磨去了我指尖的柔荑,却磨不掉记忆里那个春光明媚的午后——父亲在庭前舞剑,木兰花在枝头绽放,弟弟追着蝴蝶跑过青石小径,而我,本该坐在廊下绣着并蒂莲。
柔然的铁骑踏破边关的那一日,征兵的军帖像雪片般飞进村里。
父亲握着那张黄纸,指节泛白如霜。
他的腰疾发作已有半年,连平日里走路都要扶着拐杖,如何能上战场?
弟弟才刚满十岁,还在识字的年纪。
我望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听见自己说:"爹,让我去吧。"
换上男装的那一夜,母亲的梳妆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我剪下及腰的长发,发丝落在青石板上,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从此,世间再无花家女木兰,只有替父从军的"花弧"。
军营里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要艰难。
新兵训练时,我拼命压抑着女子的柔弱,咬着牙完成每一项任务。
盔甲磨破了肩膀,兵器在手上留下深深的血痕,可我不敢喊疼,生怕被人发现女儿身。
夜里躺在大通铺上,听着战友们的鼾声,我常常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思念着家中的父母和弟弟。
战场上的残酷远超我的想象。
第一次冲锋时,我握着长剑的手不停地颤抖。
鲜血染红了战袍,刀剑的碰撞声、战马的嘶鸣声、士兵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人间地狱。
我亲眼看着身边的战友倒下,他们的眼睛里还带着未完成的心愿。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战争从来不是英雄的赞歌,而是无数家庭的悲剧。
十二年的征战,我从一个新兵成长为一名将军。
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多少次在深夜里独自舔舐伤口,我早已记不清。
但我始终记得自己的使命,为了父亲,为了弟弟,为了家国,我必须坚持下去。
然而,命运总是如此残酷。
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我收到了家中的书信。
父亲病重,已经时日无多。
我握着那封沾满泪水的信,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想立刻回到家中,跪在父亲床前,尽最后的孝道。
可此时,战争正处于关键时刻,我不能离开战场。
我在战场上拼杀,心里却想着父亲。
当胜利的号角响起时,我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我迫不及待地换上女装,骑着快马往家赶。
一路上,我想象着与父亲相见的场景,想象着他看到我平安归来时的笑容。
然而,当我回到家中时,迎接我的却是一座冰冷的坟墓。
弟弟哭着告诉我,父亲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了。
他临终前一直念叨着我的名字,却没能等到我回来。
我跪在父亲的坟前,泪如雨下。
十二年的征战,我换来了一身的功名,却永远失去了尽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