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的脸色瞬间铁青,袖中铁器"当啷"落地,竟是枚刻着饕餮纹的弩机零件。
胡亥的剑"呛啷"坠地,跪在我面前时撞翻了烛台,火苗舔上遗诏边缘,我抢在火舌吞没字迹前将竹简按进沙砾,墨迹已被冷汗洇开,却恰好盖住了赵高伪造的"蒙恬军报"四字。
"扶……扶车驾回咸阳。"我按住胡亥颤抖的肩膀,触到他肩甲下未愈合的鞭伤——这是始皇帝去年在甘泉宫,因他射杀卫士而罚的。
上一世我从未注意到这道伤,此刻却看清鞭痕走向,正是当年母亲打我时惯用的藤条纹路。
蒙恬的身影掀开帐帘,月光照见他眉间深锁的忧虑,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的脸上,还没有后来被赵高逼死时的绝望。
"李丞相,陛下他……"蒙恬的手按在剑柄上,甲胄缝隙里露出的手腕,有与我相同的抄写竹简磨出的茧子。
当年在稷下学宫,我们曾共用一卷《商君书》,他用剑柄在沙地上画兵阵,我用竹片刻律法,此刻他眼中倒映着我滴血的指尖,忽然伸手按住我握玉符的手,"末将护送陛下灵柩,丞相可持玉符调附近郡县兵马来护驾。"
指尖在玉符上摩挲,上一世正是这枚玉符让我有了改诏的底气,此刻却成了维系正统的信物。
赵高不知何时退到帐角,袖中传来竹简翻动的窸窣声,应该是在销毁伪造的军报。
胡亥还跪在地上,盯着我掌心的血,忽然抬头:"丞相……当年在咸阳宫,您教我写的'朕'字,还没写完……"
喉间泛起苦涩,想起上一世胡亥登基后,总在奏折上把"朕"字的月部写成鼠形。
帐外传来始皇帝车驾启动的吱呀声,骆驼喷出的鼻息混着沙砾打在帷帐上,蒙恬已转身安排防务,腰间悬挂的虎符与我的玉符在月光下相映。
赵高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丞相可知,您长子李由此刻正在三川郡,与项氏余孽比邻而居?"
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三川郡太守——这个职位正是上一世赵高诬陷我谋反的铁证。
此刻李由应该刚满三十,还带着妻小住在郡府后衙,后院的老槐树下,应该还埋着他幼年玩坏的青铜剑。
赵高看见我眼中的动摇,嘴角勾起冷笑:"蒙恬的弟弟蒙毅,昨日刚参了丞相一本,说《仓颉篇》里'法'字少刻了三笔……"
始皇帝推行的文字改革,竟成了政敌攻讦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