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在破庙,我曾想问他的身世,却怕触到他眼底的肃杀——原来最锋利的刀,早藏在他骨血里,比任何流言都更能割裂他的魂。
“所以你怕我被牵连?”
我摘下颈间银铃,将他的手按在我心口,“这里装着你的铃响,你的血,你的半块碎玉,便是契丹人剜了我的心,也要先问这串铃答不答应。”
铃身的裂痕硌着他掌心,像在刻下永不愈合的誓约,“若你一定要去,便带我扮作巫祝侍女,我会契丹话,会配毒,更会在你倒下时,用这铃骨拼成刀,剜下仇人的心脏。”
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关外的风更凉,却在低头时,将我颈间银铃狠狠扯下。
铃穗断裂的声音像极了前世荒坟里,我听见他马蹄声碎的那一刻:“赵京娘,你以为自己是战神的妻?你只是个该在绣房里描花的女子!”
话落转身,甲胄碰撞声撞碎了满烽火台的月光,独留我握着断裂的铃穗,看他腰间的银铃在夜色里,渐渐缩成粒寒星。
那夜我在军医帐里,用银铃的碎骨磨成针,在绢帛上绣契丹狼头。
阿青看着我染血的指尖,忽然说:“将军总在梦里喊‘别跳井’,喊得整个营地都能听见。”
针脚突然刺破狼眼,墨汁渗成团血雾,我想起前世投井前,他躲在城郊破庙,听着我哭哑的嗓子,却不敢现身——原来有些推开,比拥抱更疼。
三日后,他带着二十亲卫伪装成商队出关。
我混在送别的人群里,看他故意将银铃系在马鞍最显眼处,铃身裂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当马蹄踏碎最后一瓣杏花时,我摸向袖中短刀——那是用他第一次替我采的野兰花茎刻的,刀柄缠着半段银铃穗子,此刻正贴着我跳得发疼的心口。
“夫人,这是将军留的。”
阿青塞给我个锦囊,里面是半块碎玉,和张染了松烟的纸,“他说若十日未归,便去汴梁找赵普大人,说‘银铃断,山河碎’。”
我摸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忽然想起前世他留书时,笔尖在“后会无期”后停顿的三息——原来每一次离别,他都在赌自己的命,却独独没赌我会跟上。
出关第七日,我在契丹边境的风沙里,看见被钉在狼头旗上的银铃。
铃穗已被血浸透,裂痕处嵌着半截箭簇,正是当日刺进他肩窝的那支。
“汉人女子,来找死?”
巡逻的契丹兵用弯刀挑起我面纱,狼瞳里映着我腕间未褪的红绳——那是用他战袍里子编的,混着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