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马牧场,明月如钩。
夜风轻拂,裹挟着草叶的清香,水车在静谧中轧轧作响。
鲁妙子独坐摘星楼顶,手中六果酿早已凉透,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望着洛水方向跃马桥的轮廓,眉间川字纹愈发深邃。
自沈逸之离去已三日,邪帝向雨田虽说告知了祝玉妍吸取舍利之法,并非故意离间他与祝玉妍。
对于邪帝——鲁妙子始终视他作良师益友,心中终究难安。
邪帝的前途吉凶未卜,重阳子的生死更是关乎他天魔旧伤能否痊愈,此刻,便是这平日里最爱的棋局,也显得索然无味。
“鲁大师好雅兴,夜观星象可有所得?”
一道清朗笑声破空而至,沈逸之踏月而来,衣袂飘飘,宛如谪仙。
袖口一道裂痕隐约可见,却掩不住他眸中灼灼神光,似有星辰闪烁。
鲁妙子手中酒盏“当啷”坠地,霍然起身,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他……”
“邪帝破碎虚空,此世再无向雨田。”沈逸之拂袖扫开石凳积雪,径自坐下,指尖轻点案上残局,悠然道,“倒是这棋局,大师若肯弃了左下三子,反能盘活大龙。”
鲁妙子怔怔望着棋盘,神色复杂,忽而惨笑一声:“弃子争先……他终究是选了最难的路。”
言罢,抓起酒壶仰头痛饮,琥珀酒液顺着胡须淌落,浸透衣襟,他却浑不在意。
沈逸之并指如风,连点他天池、膻中二穴,温润真气透体而入,如春风化雨,滋润着鲁妙子干涸的经脉。
“大师若醉死在此,邪帝怕是他界也要笑你痴愚。”
鲁妙子浑身剧震,只觉经脉中蛰伏的天魔真气竟如春雪消融,喉间腥甜翻涌,“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那血渍落地嗤嗤作响,腐蚀得青砖腾起缕缕紫烟,可见其毒性之烈。
“好个霸道的天魔真气!”沈逸之翻掌按在鲁妙子灵台穴,紫府心经化作涓涓细流,游走于奇经八脉之间,所过之处,经脉皆感舒畅。
鲁妙子闭目调息,额间冷汗涔涔,恍惚间,又见当年杨公宝库密道之中,向雨田将邪帝舍利抛入玄铜匣时的大笑:“妙子啊妙子,这劳什子舍利就是个烫手山芋,你替老夫可是找了个好藏处!”
那时的向雨田白衣胜雪,眉目间哪有半分魔气,倒像是潇洒卓世的隐世高人。
“他……走时可有留言?”鲁妙子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沈逸之捻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位,霎时满盘死局焕发生机,似有龙吟之声隐隐传来。
“邪帝长笑破空,比燕飞当年还要潇洒三分。”说着,他从怀中取出晶莹玉简推至鲁妙子面前,“这是他留给你的。”
玉简触手生温,上书八字狂草——“机关算尽,不如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