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空间,连同思维本身,仿佛都在那一刻冻住了。
崔夜僵立在破败客栈的墙角,如同被封在无形冰棺中。
窗外桥头的黑暗里,那块空白平板、没有眼耳口鼻却精准锁定他的“面孔”,凝固在死寂空气中。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有一种超越理解的、纯粹虚无的“注视”,穿透窗棂,刺透皮骨,直抵魂魄!那是深渊的凝视!
“咚…咚…咚——”
远处阴兵的鼓点沉重砸落,如同擂在崔夜的胸腔隔膜上,震得他心胆欲裂!鼓声终于撕破了那致命的凝滞!
跑!
本能冲破了窒息般的恐惧!
崔夜像从万年冰封中骤然解冻的困兽,爆发出求生的蛮力!
他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猛地从墙角弹起,撞翻了身后一个朽坏的破筐也浑然不觉,只凭着本能向阴兵幽火反方向的亮光奔逃,朝着后墙那个最大的破洞猛扑过去。
嗤啦——!
腐朽的泥墙承受不住他的冲撞,如同草席被蛮牛撕开,轰然破开一个大洞。
冰冷的晚风裹着浓雾灌入。崔夜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从破洞里冲了出去。
身后,那光滑平板的面孔似乎没有追来,但那被锁定的森然恶寒如跗骨之蛆,死死缠绕。
崔夜甚至不敢回头看破洞一眼!他像被猎鹰追捕的野兔,凭借着本能在黑暗山坡上连滚带爬,冲下碎石陡坡,顾不得手脚被荆棘石块擦破的剧痛,一头扎进了村落后方那片如同巨兽咽喉般、吞噬光线的浓密山林!
黑暗,更加浓稠粘滞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腐败落叶、湿冷苔藓和某种刺鼻辛辣的混合怪味。
高大的林木在黑暗中化作幢幢鬼影,枝桠扭曲如干枯手臂,树叶婆娑如冤魂低语。
脚下没有路,只有厚厚、积累不知多少年的腐殖质,踩上去软腻滑溜似尸泥,稍不留神便跌倒,每一步都带起一股令人作呕的霉烂恶臭。
崔夜只知道朝着远离村落、远离石桥的方向疯跑!
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冰碴,喉咙弥漫着血沫的腥甜。
左眼的灼痛被奔逃的恐惧短暂压制,却又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敏锐。视野边缘不断闪过模糊、扭曲的灰黑气流,那是盘踞山林间更浓郁的邪祟之气!
不知跑了多久,辨不清方向。
汗水混着血水泥污浸透衣衫,寒风吹过,刺骨冰冷。就在他气息将竭、双腿灌铅般沉重时,前方密林似乎稀薄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