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避难所那点劫后余生的脆弱平静,被彻底碾碎。
倒吊人深灰色的身影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带着旧船厂的血腥与铁锈气息,瞬间激起了千层浪。当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避难所中央那几簇闪烁的紫金苔藓旁时,所有幸存者都如同被冻僵的鹌鹑,连呼吸都停滞了。空气凝固,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脊椎。那个在北仓地狱中神出鬼没、力量非人、刚刚在老李他们濒死时出手相救(或者说“清除”?)的存在,此刻就站在他们面前。他身上那股与空间融为一体的深邃感,混合着尚未散尽的硝烟、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形成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他那异色的双瞳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惊惧的脸,左眼的紫金齿轮缓慢转动,右眼的星云旋涡深邃无波,仿佛在扫描着一堆无意义的物品。
“李卫国,生命体征稳定。深层意识受损。需静养。”倒吊人平稳无波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冰冷的机械播报。他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景象。
阿川、大刘、铁蛋三人,如同刚从地狱血池中捞出,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尚未褪尽的恐惧。他们用临时找来的门板和绳索,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身影——正是老李。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同金纸,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锁骨位置那双生花-齿轮图腾,还在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闪烁着光芒。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布满了焦黑的灼痕、深可见骨的伤口和暗红色的锈蚀斑点,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扑面而来。
“李叔!”
“老李!”
王婶第一个哭喊着扑了上去,颤抖的手想去触碰又不敢,泪水瞬间决堤。阿川的母亲和其他几个与老李相熟的幸存者也围了上去,压抑的哭泣声在死寂的避难所中蔓延开来。恐惧暂时被巨大的悲伤和后怕取代。
苏虹的状态稍好,但也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全靠旁边一个年轻女孩搀扶着。她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嘶哑却清晰:“王婶,别碰伤口!快!把李叔抬到最里面那个通风好的棚子!阿川妈,去拿我配好的外伤药膏和干净的布!大刘,你们几个身上也有伤,都去处理一下!铁蛋,烧点热水!”一连串的指令下达,慌乱的人群终于有了主心骨,开始笨拙而迅速地行动起来。
倒吊人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既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直到老李被抬走,人群的注意力暂时转移,他才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紫金色活体金属组织、此刻却布满细微裂痕的右手。
他的指尖,一缕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暗红色能量残迹,如同不甘消散的幽灵,正极其缓慢地、顽强地盘旋着。这残迹的气息,与旧船厂那污血核心、与女祭司那滔天的怨毒诅咒,同源而出!正是林衍意志净化烙印后,强行剥离出的最后一点“杂质”!
倒吊人异色的双瞳死死锁定着这缕残迹。左眼的紫金齿轮旋转速度陡然加快,右眼的星云旋涡则如同深邃的宇宙黑洞,散发出一种要将一切信息都吞噬解析的恐怖吸力!一股无形的、非人的计算力场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空气似乎都因这纯粹的逻辑运转而变得粘稠、凝滞。他在全力解析!解析这缕来自女祭司烙印最深处的、被林衍净化之力强行剥离的“核心残响”!这残响中,或许就隐藏着“钥匙不在锁中”、“环之暗影”的真相,甚至…指向“衔尾蛇之环”内部那讳莫如深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