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虑、忙碌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像凝固的铅块般沉重而缓慢地流逝。转眼到了提交答辩状的截止日期前一天。
陋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陈默坐在小方桌前,面前摊着那份凝聚了他所有心血、反复修改了无数遍的手写答辩状草稿。字迹算不上漂亮,甚至有些潦草,但一笔一划都透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认真和沉重。旁边堆着厚厚一沓“证据”复印件:陈母的账本关键页、几份厂里兄弟写的“不在场证明”、陈母的《轻微伤鉴定书》、报警回执、还有几张打印出来的现场照片。
陈岚坐在一旁,正小心翼翼地帮陈母的后腰换药。膏药揭下,露出腰后大片深紫色、边缘泛着青黑的骇人淤伤,肿胀仍未完全消退,触目惊心。陈母咬着牙,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强忍着不发出痛哼,怕影响儿子。
“妈…疼您就喊出来…” 陈岚的声音带着哭腔,动作轻柔得像羽毛。
“不…不疼…好多了…” 陈母喘息着,目光却一直担忧地望着外间儿子的背影。她能感受到儿子身上那股紧绷到极致的压力和近乎燃烧生命的专注。
陈默正在做最后的核对。他逐字逐句地看着自己的答辩状,试图用最朴实的语言,去对抗孙莉那精心编织的谎言迷宫。
“原告所述XXXX年X月X日晚,被告在客厅对其实施掌掴一事,纯属捏造。当晚,被告因工厂设备突发故障,与同事张磊、王强、李卫国等人于XX厂车间加班抢修至次日凌晨,有门卫刘福贵可证明被告离厂时间,亦有张磊等人书面证言为凭。”
“原告指控被告母亲陈桂芬、姐姐陈岚参与所谓‘围殴’,更是荒谬绝伦,恶意中伤!事发当晚(XXXX年XX月XX日),系原告杨雪因被告关心其工作闲言而恼羞成怒,率先摔碗辱骂并诬陷被告,随后召唤其娘家人杨铁柱(杨父)、刘秀英(杨母)、杨伟、王艳等人暴力踹开被告家门,闯入室内进行打砸辱骂。在此过程中,杨伟粗暴推搡上前劝阻的陈桂芬,致其腰部猛撞桌角,造成严重软组织挫伤(见《人体损伤程度鉴定书》)。邻居周大民(老周)等人闻讯赶来制止,目睹全过程,可为其作证(见周大民等证人名单及初步证言要点)。被告陈默及家人实为受害者!”
“关于原告诉请分割夫妻共同财产。被告需明确指出,自原告患病以来,为筹措高昂医疗费用,被告已倾尽所有:婚前个人房产份额已变卖(见房屋买卖合同及收款凭证),所得款项悉数用于支付原告医疗费;婚后收入除基本生活开销外,亦尽数投入求医问药及偿还前期借款。家中非但无任何共同财产积累,反而背负巨额共同债务(详见附件:债务清单及部分借条、收据复印件),总额高达XXX万元。原告在诉状中对此巨额债务只字不提,仅要求分割所谓‘财产’,有违事实,更显其诉求之无理。”
他努力回忆着《应诉指南》里关于答辩状的要求,试图让自己的陈述看起来“专业”一些,但更多的是一种底层百姓面对不公时最直接的控诉和呐喊。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血泪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