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扛…”陈默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债…等不了…”
老王又是一阵沉默,最终无奈道:“…行吧!化工厂那边…有个急活!清洗一个停用很久的旧反应塔,里面沉积物有毒,腐蚀性强,要求今晚就得进去弄!夜班,十二点到早上六点,六个小时,给…一千二!干不干?丑话说前头,防护服得自己租,押金两百!出了问题,厂里概不负责!”
“干!”陈默没有任何犹豫。一千二!是他现在唯一能看到的、能填进那个无底洞的砖石。
陈岚拿着手机,听着弟弟那声嘶哑却斩钉截铁的“干”,心如刀绞!她知道那些活有多危险!弟弟现在的身体,进去就是送死!她想阻止,可看着弟弟眼中那冰冷的、近乎自毁的决绝,还有母亲佝偻的背影…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泪水和更深的恨意。
当天深夜,寒风凛冽。陈岚用借来的破旧三轮车,艰难地将裹着厚厚旧棉衣、依旧冻得瑟瑟发抖的陈默送到了化工厂偏僻的后门。老王已经等在那里,看着陈默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连连摇头,但还是递过来一套散发着刺鼻橡胶味的二手防护服和一个布满锈迹的呼吸面罩。
“自己小心点!里面滑!味道冲!撑不住就赶紧按警报器!”老王皱着眉头叮嘱,收了押金。
陈默在陈岚的搀扶下,笨拙地、极其艰难地套上那身沉重的、并不合身的防护服。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抬手,都带来骨骼摩擦般的剧痛和眩晕。呼吸面罩扣在脸上,一股混杂着汗臭和消毒剂的怪味直冲鼻腔,让他一阵反胃。他几乎是被陈岚和老王半拖半架着,送进了那个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在夜色中、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旧反应塔入口。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和凛冽的寒风。塔内一片漆黑,只有头顶一盏昏黄的防爆灯投下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脚下湿滑、布满黏腻沉积物的狭窄通道。浓烈的、混合着酸腐和硫磺味的刺鼻气体,即使隔着面罩也熏得人头昏脑涨,眼睛刺痛流泪。
陈默扶着冰冷湿滑的塔壁,剧烈地喘息着,防护服内瞬间被冷汗浸透。巨大的眩晕感和恶心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他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残存的意志对抗着身体的崩溃。他打开头顶的矿灯,微弱的光束刺破黑暗,照向前方如同怪兽肠道般幽深、污秽的通道。债锁如山,逼着他以残躯,踏入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绝境。每一步,都踩在刀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