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病愈的消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在陈默心底短暂地激起了狂喜的涟漪,便迅速沉没于冰冷现实的淤泥之下。那份“值了”的释然,并未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像抽掉了最后一根支撑的稻草,让本就倾斜的天平彻底失衡。
出租屋里弥漫着一种比以往更加沉闷的压抑。杨雪仿佛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又戴上了一副更为挑剔冰冷的面具。她不再像生病时那样虚弱地依赖陈默,也不再需要他笨拙却倾尽全力的照顾。康复带来的不是感恩,而是一种膨胀的、理所当然的索取欲,和对现状变本加厉的嫌弃。
陈默从矿坑爬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腰背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深处的伤口。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推开家门,带着一身洗刷不掉的、矿坑特有的腐朽泥土和汗水的混合气息。
杨雪正蜷在沙发上看一档光鲜亮丽的都市情感剧,屏幕里衣香鬓影,豪宅名车。听到开门声,她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目光在陈默那身沾满泥污、散发着浓重异味的工装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眉头立刻嫌恶地拧紧,小巧的鼻子也皱了起来,仿佛闻到了什么致命毒气。她没说话,只是极其自然地用手在鼻子前用力扇了扇风,身体往沙发里侧又缩了缩,用一种无声但极具侮辱性的肢体语言,划清了与陈默的界限。
陈默的心像是被那冰冷的嫌弃刺了一下,闷闷地疼。他沉默地换下脏污的工装和鞋子,每一步都牵扯着腰伤,让他倒吸冷气。厨房里冰冷依旧。他烧了水,给自己泡了一碗最便宜的方便面。浓郁的、廉价的香料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他端着碗,佝偻着腰,艰难地挪到离杨雪最远的角落坐下。滚烫的碗壁灼烧着他冰冷的掌心,却丝毫暖不了那颗早已麻木的心。
刚挑起一筷子面条,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
“哎,默默。”杨雪突然放下遥控器,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一种刻意甜腻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看这个!”她献宝似的把手机举到陈默眼前,屏幕上是一款设计精巧、闪耀着奢华光泽的香奈儿CF链条包,旁边标注着刺目的五位数价格。“张婷今天背的!就是这款!经典款!好看死了吧?”
陈默的目光落在那串天文数字上,瞳孔猛地一缩!那数字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他端着泡面碗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滚烫的汤水溅出几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灼痛,他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