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尽,官道旁的野草挂着晶莹露珠。一辆半旧的青篷马车,在两匹健骡的拖拉下,不疾不徐地碾过湿漉漉的黄土路。车轮辘辘,碾碎了苗疆深处带出的最后一丝沉重与血腥气。
车辕上,赶车的“老仆”身形佝偻,脸上皱纹深刻,唯有一双眼眸,偶尔掠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清亮,正是易容后的何济。他头上戴着顶破旧斗笠,压低了檐,粗布短褂沾着风尘,任谁看去,都只是个带着家眷赶远路的寻常行脚商。
车帘半卷,露出车内景象。林青萝换了身素净的鹅黄襦裙,乌发简单挽起,只用一根木簪固定,正低头专注地整理着药囊里新采的几味草药。她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将药材分门别类,动作轻柔得像在梳理花瓣。阳光透过帘隙,恰好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小神医,再这么摆弄下去,那株七叶兰的香气都要被你揉进指甲缝里了。”何济的声音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沙哑,却掩不住语调里的调侃笑意,“莫不是想留着自己熏香?那可太暴殄天物了。”
林青萝闻言抬头,杏眼微嗔地瞪了车辕方向一眼,脸颊却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云:“济哥哥净胡说!我是看它叶脉有损,想挑出来单独炮制,药效才不打折扣呢!”她声音清甜,带着点被说中心思的娇憨。
“哦?”何济拉长了调子,慢悠悠道,“原来如此。倒是我这粗人,不懂小神医的细致用心。看来日后行走江湖,这药囊的规矩,还得请青萝姑娘多多指教喽?”他微微侧头,斗笠下露出一点带着促狭笑意的嘴角。
林青萝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药囊,细声嘟囔:“谁…谁要教你…”
车厢另一侧,苏明雪一身素白衣裙,纤尘不染,正襟危坐,膝上横放着一个狭长的布囊。她面容清冷如雪,目光投向车窗外流动的田野,仿佛周遭的嬉笑都与她无关。然而,当何济与林青萝对话时,她那如冰湖般平静的眼眸深处,会掠过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光。
“明雪,”何济的声音忽然正经了几分,带着征询的意味,“前面就到桃源镇界碑了,按我们之前商量的,入镇前得再检查一遍。你那边…可妥帖了?”
苏明雪收回目光,看向何济,微微颔首。她并未言语,只是极其自然地抬手,指尖在布囊上轻轻拂过,动作流畅而隐秘。布囊口原本可能泄露寒芒的一线缝隙,瞬间被某种柔韧的暗劲悄然抚平,严丝合缝。她抬眸,与何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喂!”唐蜜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从车厢最里面传来。她换下了苗疆的彩裙,穿了身相对朴素的靛蓝劲装,却依旧掩不住那份野性的明媚。此刻她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着自己垂落肩头的一缕发辫,小嘴微微撅着,“我说何大先生,还有苏大小姐,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神神秘秘的!还有你,林小神医,脸都红成桃子了,济哥哥又逗你了是不是?”她说着,目光故意在何济和林青萝之间来回扫视,带着促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