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归宅,夏华寨庖厨烹鱼汤以飨孕妇。白菘为底,鲢首切块叠于中层,最上置七八枚鱼鳔。
元心:"噫嘻!吾最喜食鱼鳔矣,此间所出鱼鳔竟如此肥硕!汝等家宅着实水美田泽!"
余知元心未尝以夏华寨为家,实与我同病相怜,然闻其脱口而出的妄言,仍不禁出言驳斥。
余曰:"何谓'汝等家宅'?"
元心:"夏华寨乃君之家宅,非吾之栖所。"
老妪怒而叹:"垣墙有耳,慎哉言辞!岂不闻祸从口出之训?须知此间规约森严,倘若走漏风声,惊动女娲宫……若令老龙王闻之,"语未尽处,以筷叩碗三响,"待至月末,世剀王府又当科粮十斛矣。"语未尽处,檐角铜铃陡然炸响,惊起寒鸦三五。
元心面壁赧颜:"知矣知矣,多言贾祸!"
汤沸香浮,鱼腹似雪狮扑岸。余尝一匙,汤汁鲜美,更胜琼浆玉液,姜蒜已滤净不留痕。鱼脍嫩若凝脂,玉韘胶质如琥珀凝露。老妪箸尖轻点,仅取数片鱼肉,余下鱼膘尽归元心案前。彼女浑然不觉老妪谦让作风,犹自撺掇银箸击碗,如饥肠辘辘画饼客。
晌午膳毕,元心困倦难支,自去东厢小憩。老妪收拾杯盏,余正煎茶品茗。余曰:"老妪且尝新茗。"
老妪笑应:"君且自饮,老身方用过午膳,腹中颇实。哎呦,终得偿愿矣!元心娘子...竟有喜脉了!"
余惊愕良久,方缓缓道:"自与卿结发,已逾十有三年矣。"
老妪闻言,以袖拭额间细汗:"十三载有余,寒暑三易其节。昔年老身尚忧汝贪恋元心美色,将妾冷落,谁知汝竟与那费雪怀特相隔数里,置之不理!汝既已娶血族王女为妾,岂又拒人于千里之外?"语未尽处,茶盏铿然落桌。
余霍然起身,袍袖几乎带翻茶汤:"余素无纳妾之念,遑论血族王女乎?女娲族与血族联姻,实乃夏华寨强加桎梏于世剀王府,生生断绝了与元心之情分。西瑶娘娘虽怜惜元心,然终究难违女娲族之命。若非元心妙计易容乔装,假作吾之模样迎娶费雪怀特,以吾刚直脾性,岂肯作此折柳之事?"
老妪拍案而起:"汝言未免僭越!女娲族与天狼族缔约,原为两族之福祉,岂容汝以私情坏大局?"老妪冷笑:"朱??将汝真灵敕入腹中胎儿,此乃天人共鉴之誓!女娲族既是承诺天狼族,助力血脉延续,元心久无子嗣,吾以族长之尊请换嗣妇,何错之有?莫忘汝这条性命,皆是吾亲手所塑!"
余愤然:"亚蒂斯兰大水域三千里疆土,七万生灵安危,皆仰仗女娲族庇佑。汝今挟私怨坏宗族盟约,反以养育之恩相挟,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