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心卿曰:"是矣。若真爱我,岂容家室父母羁绊?彼自弃吾于亲族前,足见吾非其命定之人。今既醒悟,便不再萦怀。"
吾颔首示诺。
元心卿忽凝视吾目,目光如炬,令吾毛发悚然。
吾曰:"卿何如是睨吾?"
元心卿曰:"夫君。"
吾曰:"嗯?"
元心卿曰:"吾平生所钟,唯卿一人耳。"
元心卿忽宣言:"吾已将肺腑之言尽诉,卿不可负我!"
吾闻言如坠冰窟,方知向来皆误解卿性。
卿素来豪迈如虹,吾总谓其胸无纤芥,不辨爱憎,亦不求专一之契。岂料卿竟如昆仑雪水,澄澈见底,守情之坚胜过磐石!
元心卿忽展皓腕,十指相扣勾吾颈项,柔荑如握春藤:"自与卿缔盟,吾心唯系卿一人。昔日与老妪共处幽室,夜夜闻铜壶滴漏,如坐针毡。今不愿再令第三者厕足吾二人之间——非比肩之敌,实为蠹蚀心木之虫!"
吾忽口出"对不起"三字,长叹曰,昔日未尝觉此三字之重,今乃知其千钧之力。
吾忆及往日,元心笑靥如春桃初绽,晨起烹茶琴棋书画,夜来对月弹琴与吾诉衷肠。岂料自入夏华寨掌家事后,竟似霜打牡丹,日渐枯萎。那日见她与老妪詈骂,鬓发散乱如蓬草,玉簪斜插,分明是西子捧心之态,偏生做出河东狮吼之形。元心作为九子之母,堂上双亲倚赖之妇,何以恃性妄为,与老妪争锋?
不解元心本聪慧,何至如此?老妪乃天狼族遗孀,昔年单骑破狄戎,箭无虚发。元心以稚子之心与之抗衡,岂非螳臂挡车?真乃愚钝之小人与女人!
余尝思之:吾所钟情者,岂非正此憨痴女子耶?彼时素心向阳,笑靥如春日新绽之桃李,眸中流转皆天真烂漫之气。然一旦归属吾手,竟似娇花遭骤雨,玉质渐蒙尘翳。昔日明眸善睐,今作枯潭死水;往昔樱唇含笑,今成冷刃含霜。遂致二人决裂而去,伊人憎恶渐深,每见吾面,即掩鼻蹙眉,若见秽物。且出恶言相诋,厉声曰:"速离我远!"其怨毒之态,恰似含冤之鹃,见人辄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