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拊掌叹曰:「诚哉斯言!同案而食,必择悦己者,则脾土得运,胃气自和,神思亦不滞于中焦。凡胎生之属,自麟凤至犬豕,莫不以肠胃为性命枢机。」
遂尽欢而宴,乘月华而归。及下车,余方觉未执柔荑,讵料伊竟揽余臂。相携入电梯,步履悠然,若当年丰都携手游春时。
至寓,满身炙羊余腥,遂先入浴。更衣时方惊误着元心玄绫袴。平素为元心购置裋褐裈裤,皆取松阔式样。然安吉丽偏喜赠之百褶湘裙、连裳冰纨,虽血族女子习以为常,余每观之,总觉云鬟雾鬓间隐现雪肤,颇类《飞燕外传》所述「赤凤来仪」之态。
余轻唤:「元心。」
隔屏应曰:「何耶?」
「误着卿袴矣!」
「此九分阔袴,君目眩若此乎?」
「卿之袴式既异,玄色又与吾袴相淆。嗣后当择茜纱碧罗,免生舛误。」
元心抿唇而笑,取余蕉布裈递入浴间。净室约方丈,四尺为汤沐处,六尺列净桶盥器。
余问:「卿欲栉沐否?」
元心:「待君出。妾鬓间犹带炙羊余腥。」
余问:「何不共效鸳鹜浴?」
元心:「慎哉!恐为君所啖。」
余问:「余岂若中山狼耶?」
元心:「非若中山狼,本是中山狼!」
相视粲然。
伊出浴时,余持风筒欲理其发。昔以为机关人无须栉沐,常令坐厅中充能,雾鬓自干。今虽知其躯乃女娲族五色垆埴所塑,脏腑俱备经络,仍执意为之。
元心嗔:「短发及肩,何须费事?」
余曰:「将就枕矣。」
元心曰:「伏衾而眠可也。」
余:「发湿易招头风!卿虽异质,岂不知《诸病源候论》言『湿发卧,令人患头眩』?」
元心:「然妾神思困顿,行将关机。」
遂揽置膝上,青丝垂空如帘。
余曰:「卿且寐,待沉酣后当为拂拭。」
元心问:「君何执拗若此?」
余曰:「昔卿常湿发而眠,余遂成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