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一间名为“观星阁”的密室。这里隔绝了外面拜火教徒狂热诵经的喧嚣,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冷、恒定的光芒,将室内陈设的阴影拉得又长又静。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沉水香清冽微苦的气息,却压不住那份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紧绷与算计。
顾远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案头堆叠着来自各方、用密语书写的卷宗和地图。他并未披挂甲胄,只着一身玄色暗云纹锦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修长的手指间,正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扳指,眼神却落在面前摊开的两份密信上。
一份来自北斗七子老四邹野昨日刚飞鹰传来的,字迹刚硬如刀刻:
祭坛局终。金蜈血蟾均重伤濒死,血蟾经封宇川治疗假死入彀。拜火教残部尽诛,痕迹已抹。苗疆拜火势力,名存实亡,尽入吾手。信息壁垒已成,金蜈、李克用、张三金皆盲。
另一份,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坚韧,来自数日前阿古拉:
远哥哥安。苗疆水深,金蜈师伯求独,刚烈易折;血蟾师伯附拜火,为求存不惜引狼,其心难测;李克用凶残贪婪,视苗疆为砧上肉;拜火张三金,毒蛇藏于袖,其志在万蛊之源,欲奴役万民。古拉愿联合金蜈师伯之女史迦姊,潜行联络苗疆残存义士。此地如沸鼎,行动起来各方必皆伤,苗疆缺一强腕定乾坤。盼郎速决,迟则生变。万望珍重。
顾远的目光在两封信之间缓缓移动,指尖的玉扳指停止了转动。密室中一片死寂,只有沉水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沸鼎…皆伤…缺一强腕…”顾远薄唇微动,无声地重复着阿古拉信中的字眼,深邃的眼眸中,寒星般的锐利光芒与深潭般的幽暗算计交替闪烁。他缓缓靠向椅背,玄色的身影几乎与背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时机…到了。”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响起,如同冰珠落入玉盘,清晰而冷冽。
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在一张特制的、带着奇异暗纹的纸张上飞速书写。指令如同无形的丝线,穿透云州厚重的城墙,飞向苗疆的迷雾深处:
一、控血蟾,令其以“垂死秘令”之名,传讯张三金:金蜈圣手已与李克用密盟,欲献苗疆于晋王,换取独立,拜火基业危在旦夕。
二、令血蟾“心腹”再传:金蜈已重伤濒死,苗疆无首,人心惶惶。吾等残部愿献万蛊之源及五祖巫秘法于圣教,以求庇护。然,需圣教遣一德高望重、地位尊崇之使者,入苗疆与吾族新立之圣女和亲,结永世之好。使者须为正房夫婿,入赘苗疆,并自愿受种‘同心蛊’,以示诚意,永不背弃。否则,秘法宁毁,万蛊之源宁沉毒沼,亦不献于外族。
三、严密监控李克用动向,适时泄露苗疆五祖巫均亡,苗疆内乱,有机可乘”之讯,诱其分兵深入。
四、静待云州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