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内依旧拥挤闷热,二十多双鼓胀的眼球正望着我。隔壁老蛤蟆沙哑的声音传来:"别白费力气,他们在桶底铺了沾盐水的薄膜,爪子会越抓越软。"这句话像根生锈的钉子,钉进我满是血痕的趾蹼。原来刚才激烈的挣扎、绝望的赴死,都只是困在方寸之间的臆想。
夜风从桶口的缝隙钻进来,裹挟着若有若无的葱花香气。我突然想起池塘边的月光,想起蹲在浮萍上听青蛙诗人朗诵"稻花香里说丰年"的夏夜。那时芦苇荡的风多么温柔,露水落在背上像星星亲吻。而现在,我只能在这潮湿阴暗的铁桶里,用想象喂养自由。
"咔嗒"一声,桶盖被掀开的瞬间,刺目的白炽灯让我本能地闭眼。等适应光线后,我看见系碎花围裙的女人正笑眯眯地望着我们,她围裙上的向日葵图案鲜艳明媚,没有半点污渍。"这些小家伙真活泼。"她的声音像春雨浸润荷叶,"明天就把你们送回稻田啦。"
周围的蛙群骚动起来,浑浊的眼球里泛起陌生的光亮。我望着女人手中的网兜,突然分不清这是新的牢笼,还是真正的解脱。当网兜触碰到脊背时,我下意识蹬出后腿——这一次,不是绝望的反抗,而是对未知的期待。
月光再次洒落时,我已经趴在熟悉的稻田埂上。远处传来零星的蛙鸣,不是桶内压抑的呜咽,而是自由的欢歌。原来困住我们的从来不是铁皮桶,而是心底那道越不过的坎。晚风掠过芦苇荡,带着露水的清凉,我终于明白:真正的恐惧,是放弃想象自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