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尔的妻子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风沙的粗糙:“去年也有联合国官员来,带着比这更漂亮的模型。可我们的水井还是一天天干下去。”她掀起婴儿的襁褓,孩子干瘪的嘴唇正无意识地吮吸着空气。
那天傍晚,林砚在杰里科古城的废墟上看到了诡异的景象:罗马时期的输水渠遗迹旁,现代化的输水管正在向以色列的度假村输送着河水。月光把两种文明的水利工程都镀成了银白色,却照不亮其中跨越千年的不公。
二、会议桌上的暗礁
纽约联合国总部的穹顶下,各国代表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紧张的节奏。林砚把《全球淡水伦理分配模型》的终稿放在发言台上,文件边缘还沾着约旦河谷的沙粒。
“第3.2条明确规定,跨境淡水工程需获得沿岸所有国家同意,”她的声音在圆形大厅里回荡,“这意味着任何新修的水坝、泵站或调水工程,必须通过全流域国家的一致表决。”
巴西代表立刻举起手,他面前的玻璃杯里盛着亚马逊河水样,清澈得能看见杯底的气泡:“亚马逊河56%的流域在巴西境内,如果下游国家可以否决我们的水利计划,这是否侵犯了主权?”
林砚按下遥控器,屏幕上切换出卫星拍摄的刚果河流域:“去年刚果(金)在开赛河修建水电站,导致下游安哥拉的水稻田减产60%。主权不能成为损害邻国利益的盾牌。”
俄罗斯代表冷笑一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贝加尔湖的水资源只够满足俄罗斯1/3的需求,难道要我们为了下游国家的灌溉,让自己的城市停水?”
“模型第5.7条设立了干旱地区援助基金,”林砚调出资金流向图,“发达国家需按GDP的0.05%注入基金,用于干旱地区的节水技术改造。比如以色列的滴灌技术可以推广到非洲萨赫勒地区,那里每投资1美元节水设备,能产生8美元的农业收益。”
美国代表团的席位传来窃窃私语,他们的矿泉水瓶上印着“阿尔卑斯山天然水”的字样。林砚突然注意到,整个会议室里,只有发展中国家代表的水杯里装的是本地自来水。
争论持续到深夜,当表决器的灯光最终亮起时,林砚看到绿色的“同意”按钮占据了 majority。她走出会议厅时,发现月亮正悬在东河上空,像一枚被掰断的银戒指,一半浸在水里,一半悬在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