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海底下黑得跟墨缸子似的。小山包大的死鱼精翻着白肚皮往下沉,那股子烧糊的鱼油味儿混着冰碴子腥气,熏得人脑壳发昏。裴渺仨人跟落汤鸡似的扒着鱼尸滑腻腻的鳞片,冻得牙帮子直打架。
“操…操它祖宗…”青鼎侍吐了口冰水,嘴唇冻得发紫,“这破鱼…死沉死沉的…要拖老子…垫棺材底…”
月织姬脸白得跟死人一样,哆嗦着去摸腰间的刀。刀把子冻得粘手,一扯撕掉块皮。“没…没劲儿了…”她喘着粗气,眼珠子死盯着鱼尸肚子炸开的大窟窿。
那窟窿里,裴渺硬塞进去的冰疙瘩和烧红的丹丸子搅和成一团,正“滋滋啦啦”地往外喷青烟红火。那光团子像个烧糊了的灯笼,青一道红一道的光晕在漆黑的海水里晃荡,照亮了鱼尸周围一圈浑浊的冰渣子。
光团子拖着条青红交缠的尾巴,直愣愣地往更深、更黑的海沟里坠。那地方黑得邪乎,连鱼尸沉下去搅起的泥浆子都看不见。
“丹…丹掉了!”青鼎侍急得拿脚踹鱼鳞,“捞…捞回来啊!”
裴渺没吭声。他半边身子冻得挂冰碴子,半边身子烫得冒红光。胸口那地方空落落的,就剩点烧灼的疼。他眼珠子死盯着那点往下沉的光,突然一蹬鱼肚子,整个人跟块秤砣似的,追着那光团子就扎了下去!
“你他娘疯了?!”青鼎侍嗓子都喊劈了,伸手去捞,只抓到一把冰水。裴渺那烧焦的袍角在她指尖一滑,人就消失在墨汁似的黑水里。
“追!”月织姬咬着牙,松开扒鱼鳞的手,也往下潜。冰水刺得她伤口针扎似的疼。
青鼎侍骂了句脏话,也跟着往下扎。冻海底下那水压沉得慌,压得人耳朵眼子嗡嗡响。越往下越黑,就前头那点青红的光晕,像个指路的鬼灯笼。
光团子沉得飞快。追了不知多久,脚底下突然踩不到东西了。三人悬在漆黑的水里,就靠着那点光晕照亮巴掌大的地方。四周静得吓人,只有自己呼出的气泡“咕噜噜”往上飘的声儿。
“没…没底了?”青鼎侍心里发毛,腐毒爪子乱划拉,啥也摸不着。
那光团子突然不沉了。晃晃悠悠地悬在墨水里,青红的光晕像水波一样往外荡。光晕扫过的地方,黑水里慢慢显出来点轮廓——巨大无比,黑黢黢的,像座沉在水里的石头山。
光晕再亮一点。青鼎侍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哪是石头山!分明是根粗得吓死人的骨头柱子!柱子表面坑坑洼洼,结满了黑乎乎的贝壳和冰溜子。光晕顺着柱子往上爬,照出来更多——一根又一根,斜斜地插在漆黑的海床上,像片被淹了千万年的老林子。
“操…这…这啥鬼地方?”青鼎侍声音发颤。这骨头林子大得没边,光晕根本照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