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斜斜地打在落地窗上，七七把最后一片三明治的保鲜膜撕开，转头看见阿斗正把游戏手柄摔在茶几上。塑料碎裂的声音惊飞了窗台逗留的麻雀，她手里的锡纸簌簌抖落，黄油渍星星点点溅在米色地毯上。
"你又在玩那个破游戏？"阿斗的喉结上下滚动，脖颈青筋暴起时，七七突然想起上周他还在为通关奖励兴奋得像个孩子。此刻他指着厨房的方向，唾沫星子溅到她刚染的栗色发梢，"冰箱里东西都坏了你不知道吗？整天就知道玩手机！"
水壶突然尖啸起来，沸水冲开玻璃茶几时，七七看见自己倒映在破碎的镜面里。阿斗的影子在裂纹中扭曲变形，就像他此刻涨红的脸。她突然想起上周日，自己踮着脚尖把临期牛奶放进他游戏椅后的储物袋，还特地贴了张便利贴："明天记得买新的"。
"你根本没看我的消息。"声音轻得像飘在空中的奶泡，七七看着阿斗脚边蔓延开的水渍，忽然觉得连地板都在渗出寒气。手机屏幕亮起时，未读消息提醒像一群萤火虫，最上面那条是她凌晨三点发的："今天加班，给你买了退烧药。"
阿斗的吼声被雨幕吞没的刹那，七七看见他后颈新添的淤青。那是昨夜陪客户应酬留下的证据，就像她指甲缝里洗不去的红酒渍。她弯腰捡起破碎的玻璃碎片，指腹传来清脆的破裂感时，突然觉得疼痛变得如此具体。
走廊的感应灯次第熄灭，七七站在玄关看着阿斗摔门而去的背影。鞋柜里摆着两双拖鞋，左边那双的绒毛已经被踩得发亮。她蹲下身时，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在干嘛？"是阿斗三个月前发的最后一条微信，头像还停留在他们去北海道看雪的自拍。
雨停了，七七把退烧药倒进掌心，药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突然想起阿斗发烧时说的胡话，他反复念叨着"服务器崩了"，汗水浸透的后背像只受伤的兽。此刻药片顺着喉咙滑落时，她听见自己心底传来瓷器开片的声响，清脆，悠长，像极了方才破碎的茶几。
暮色像褪色的水彩在七七视网膜上洇开，她的瞳孔像是蒙了层磨砂玻璃，连窗外梧桐叶坠落的轨迹都凝固成静止的剪影。时钟秒针划过整点的滴答声在空荡的客厅里结成蛛网，她机械地用食指叩击着马克杯边缘，金属叩击瓷釉的震颤在指腹上凝结成冰棱。
当手机屏幕第十七次亮起阿斗的未读消息时，七七的睫毛连颤动的弧度都维持着标准的四十五度。手指僵硬地捏着杯沿，仿佛被看不见的钢丝悬吊着的木偶，关节泛白的指节下，茶水早已在瓷杯内壁结出一圈淡青色的茶垢。她突然开始用小指关节叩击茶几，节奏精准复刻着三个月前阿斗打游戏时耳机线的抖动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