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林彦秋进入内室,他便悄悄放下了青瓷净面盆,任由盆倾而下的水流声哗哗作响。
他倚在门边,手扶腹部,忍俊不禁地轻笑起来,心中暗道:“我本不愿与刘坤斗争,没想到阿月和阿池俩姐妹倒是自己出手了,瞧着这刘坤的丑态,倒也解气。”
林彦秋回首望着外间那三人,他心中早已盘算好如何妥善处理此事,既保全各方颜面,又能让这闹剧就此落幕。
林彦秋在净房里足足待了半炷香功夫,才慢悠悠地推门而出。
外间早已没了方才的喧闹,刘坤低头绘事,阿月和阿池皆低眉敛目,屋内只闻得铜漏滴答之声。
见林彦秋出来,刘坤忙起身,月白圆领袍下摆轻扫过地砖,压低嗓音道:“她们开价五千两银子。”
刘坤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
林彦秋柳眉倒竖,抬手将手中的月白中衣“啪”地摔在地上,斥道:“五千两?不如去抢!最多两千两,多一文钱都休想!“
刘坤慌忙拦在林彦秋身前,生怕他再闹出幺蛾子,苦笑道:“小声点,墨卿,这钱我给便是。只是那描画,还有收着的肚兜...”
林彦秋仍不依不饶,作势欲上前来理论:“刘知县,这苗头可不能惯着!分明是讹诈...”
“罢了罢了!”
刘坤打断他,眼神警惕地扫向门外,“花钱消灾罢了。她们把东西给我,总好过落人口实。”
林彦秋转而朝阿池伸出手:“把那绘画拿来,还有那个包袱。”
阿池眼珠子一转,将怀中的描金盒子与丝帕往后一藏:“银子呢?”
林彦秋语塞,眼神求助般投向刘坤。
刘坤忙点头哈腰:“我这就去取银票,二位稍候片刻。”
残月斜挂檐角,青砖黛瓦的青楼里,脂粉香弥漫。
穿着月白长衫、脚蹬皂靴的刘坤,鬓角满是冷汗,推开门跌跌撞撞冲了出去,布履踢翻了廊下水盆,溅起的水花在青石板上碎成晶莹的珠子。
等足音在长廊转角处消散,阿月轻提的绣裙“唰”地落在脚面,她与身着藕荷色比甲的阿池对视一眼,嘴角同时浮起一弯嘲讽的月牙儿。
正待开口打趣,身着青布长衫、手持折扇的林彦秋已抬手按住她腕间金镯:“两位姑娘好大胆,狮子大开口,一张口就要五千两纹银,这可是犯王法的勾当!”
林彦秋轻挪两步至门边,将耳朵贴在雕花木门上。
油纸窗透进的幽蓝月光在他脸上浮动,他回头冲二人眨了下眼。阿池立刻会意,小鹿般跳到桌案前,用帕子捂住半张涂着绛紫唇膏的面庞:“林公子莫要冤枉人,奴家也是穷怕了。再说了,一个清白女儿家,遭此羞辱,收些补偿有何不可?那刘坤的银子,怕也是猫儿腻来的。”
外间长廊的阴影里,刘坤正扶着廊柱调匀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