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初雪总在不经意间飘落,青棠站在王府垂花门前,看阿念领着弟弟阿叙在庭院里堆雪人。十八岁的少女身姿窈窕,眉眼间既有周生辰的英气,又透着青棠的温婉,手中的木铲正仔细雕琢雪人的轮廓;十岁的阿叙则举着竹枝蹦跳,嚷嚷着要给雪人安上最威风的兵器。
"又在看孩子们胡闹?"周生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经年累月的温柔。他卸甲已有五年,玄色常服袖口绣着暗纹云纹,发间银丝比去年又多了些。青棠转身时,正撞见他递来的手炉,暖意顺着指尖漫入心底。
檐角铜铃轻响,惊起寒鸦数点。青棠望着雪覆的庭院,恍惚想起初见周生辰时也是这般冬日。那时她不过是书斋里的女侍读,怀揣着身世之谜,而如今,竟已与眼前人携手走过二十余载春秋。"北陈新君来信了,"周生辰从袖中取出信笺,"邀我们参加两国建交二十周年庆典。"
信笺上字迹工整,北陈新君在信中尊称周生辰为"伯父",言辞间满是对当年和平盟约的感激。青棠抚过信笺上的烫金纹章,想起萧凛临终前那柄玉梳——命运的齿轮在无数人的牺牲与坚守中缓缓转动,终于换来了如今的太平盛世。
三日后,北陈都城长安。青棠身着华服,挽着周生辰走下马车。朱雀大街张灯结彩,百姓们夹道欢迎,孩童们将雪绒花抛向马车,洁白的花瓣落在阿念的发间。北陈新君亲自在宫门前迎接,身后跟着一众朝臣,其中一位年轻将领身姿挺拔,腰间玉佩与当年萧凛的侍卫所佩极为相似。
"这位是禁军统领萧砚,萧凛将军的侄子。"北陈新君介绍道。萧砚上前行礼,目光在青棠的银锁上停留片刻:"漼前辈,伯父生前常提起您,说您是改写两国命运的人。"青棠心中一颤,仿佛又看见苍梧山的战火中,那个冒死送来布防图的身影。
庆典当夜,未央宫灯火辉煌。北陈新君命乐师奏响《和平颂》,舞者们身着两国服饰翩翩起舞。阿念被邀入席中,与北陈公主相谈甚欢;阿叙则缠着萧砚讨教兵法,眼中满是崇拜。青棠靠在周生辰肩头,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景象,忽然想起刘子行、幸华公主,那些在权谋中迷失的人,终究成为了历史的注脚。
"在想什么?"周生辰的声音混着酒香传来。青棠转头,看见他眼中映着烛火的柔光。"在想,原来岁月真的可以这般静好。"她轻声道,"当年在虎牢关,在青崖关,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与你这样看尽长安花。"
周生辰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多年握剑留下的印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吗?"他轻笑,"你挺着孕肚非要上战场,吓得我魂都快没了。"青棠捶了他一下,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白鸽。
庆典结束后,萧砚带着青棠与周生辰来到萧凛的衣冠冢。石碑上刻着"忠义之士萧凛之墓",墓前摆满雪绒花。"伯父临终前说,他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能亲眼见到两国和平。"萧砚擦拭着墓碑,"但他说,若真有在天之灵,看着如今的盛世,也该无憾了。"
回到洛阳时,已是深冬。阿念收到了北陈公主的书信,邀请她去长安游学;阿叙则被书院破格录取,即将开始系统学习兵法。青棠站在书房窗前,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意识到,属于他们的时代正在缓缓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