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声音、气味,带着当年的屈辱、冰冷和绝望,排山倒海般呼啸而至,瞬间将他淹没。那晚家属唾沫星子溅在脸上的黏腻感、那戳到鼻尖的粗壮手指带来的刺痛感、那被当众扒光尊严的羞耻感……无比清晰地复活了。
他死死盯着那几行潦草的字,每一个笔画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在他的心上。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身体晃了晃,不得不扶住冰冷的窗棂才勉强站稳。
窗外的万家灯火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晕。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心痛、愧疚和难以言喻的酸楚,像汹涌的潮水,狠狠
撞击着他的胸腔,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十年光阴,原来从未真正抚平那道伤疤。它只是潜伏着,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扭曲地、沉重地转移到了儿子的肩上,成为他拼死奋斗、挤过独木桥的原动力?
“爸?你怎么了?”少南的声音带着疑惑从门口传来。他洗漱完出来,看到父亲背对着他站在书桌前,身影僵硬得像一尊石像,扶着窗框的手似乎还在微微发颤。
吴波浑身猛地一震,像被从冰水里捞出来。他几乎是慌乱地、本能地“啪”一声合上了那个沉重的笔记本,动作仓促得甚至带倒了桌上的一支笔。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眼底翻腾的酸热,才慢慢转过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个极其僵硬、极其不自然的笑容,眼神却不敢与儿子那双清澈的、带着关切和询问的眼睛对视。
“没…没事,”吴波的声音异常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就是…有点累。坐了一天手术,肩膀有点僵。”他生硬地岔开话题,目光躲闪着飘向别处,“你…你也早点休息。刚回来,别熬太晚。”他几乎是逃也似的,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走出了儿子的房间,反手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