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日,植树节,也是米萍和孪生妹妹高小菲正式退休的日子。妹妹的电话带着暖意追了过来,邀请姐姐搬去同住,声音里满是亲昵与安心。米萍握着话筒,听着那头的热闹,却只是平静地婉拒:“你们家一大家子,我就不去添乱了。想你们了,自然会过去住两天看看。”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现在……倒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电话那头的妹妹还想再劝,米萍却已轻轻放下了听筒。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她花白的鬓角上跳跃。潘涛他们小两口,新房子五一就要入住了,也提过接她过去。她同样摇头拒绝了。心里有个念头,像生了根,越来越清晰:她要去田龙安眠的提篮桥公墓附近,寻个住处。她需要那方安静的所在,需要离他近些,心里那些积压了太久的,无声的话,才有地方安放。
她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儿子潘涛和儿媳范蕾。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理解的声音:“妈,您想静一静,我们明白。”潘涛的声音透着关切,“只是提篮桥那边……会不会太偏了些?”
“岁数大了,”米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就图个清静。”
“好,”儿媳范蕾爽快的声音接上,“您哪天方便?我们陪您去看房子。”
“明天吧,”米萍望着窗外明晃晃的天光,“退休了,时间都是自己的了。”
第二天,阳光晴好,风里带着初春特有的微凉和泥土苏醒的气息。潘涛开着车,范蕾陪着米萍坐在后座。车窗外的景致渐渐从喧嚣的市区过渡到略显疏朗的城郊。车子最终驶入提篮桥附近的一个小区。几套房子看下来,米萍的目光落在了一套三楼的一室一厅。房子簇新,小区干净整洁,花圃里新栽的树苗刚吐出嫩芽,是这一带最齐整的住处。最要紧的是,站在阳台上朝北望,目光越过几排同样崭新的楼房和不远处一片疏朗的树林,提篮桥公墓那标志性的、绵延的灰白色矮墙,清晰可见。
“就这里吧。”米萍说,语气里是终于找到归宿的松弛,“离他……不远,九百多米,走走就到了。”
租约落定,尘埃落定。米萍站在新租屋的阳台上,望着那片灰白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范蕾,带我去看看你二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