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前的长安晨雾,浓得能拧出水分。秀儿提着个灰陶壶,壶身裹着锦灰层,是陈阿娇昨日赏的。她呵着白气跺脚:"这壶真神,昨晚灌的热水现在还烫,比铜壶暖手多了——铜壶摸着冰津津的,像握了块冬天的石头。"
"秀儿,打水去?"鲁直车坊的小张蹲在门口搓手,见她壶上云纹在雾里飘,凑过来摸了摸,"真能保一夜暖?我娘的土罐,后半夜就凉透了,早上倒水时,冰得手指头直龇牙。"
秀儿掀开壶盖,白气"腾"地裹住他脸:"太后说里面抹了锦灰层,比棉絮还能裹热乎气。昨儿灌的水,现在能烫熟鸡蛋——比你那西域琉璃罐强吧?"
车坊里忽然吵起来。波斯商人阿罗憾叉着腰,脚边的琉璃罐正闪七彩光:"谁说汉地罐子比我的好?这是波斯巧匠做的,嵌了三层琉璃,保准比你那灰陶壶暖!"
小张拎着个银亮物件过来,上面锦线指针正颤:"阿罗憾先生别急,试试就知道。"
这温度计量仪是他的宝贝,仿《周髀算经》里"立表测影"的法子,又掺了西域水银管的巧思。上次罗马商人马库斯来,见了直嚷嚷要换,小张还舍不得。
他往俩容器里倒了等量热水,盖紧盖子:"半个时辰后看读数。"
阿罗憾撇嘴,用波斯语嘀咕:"汉人的土玩意。"
雾散时,小张揭开盖子。温度计往陶壶里一插,指针"噌"地蹦到"烫"区;往琉璃罐里一插,指针刚过"温"区。
"看,"小张举着仪器笑,"陶壶十二时辰仍烫,西域罐只保六时辰。您这琉璃像马库斯——急吼吼的,没个稳当劲。"
阿罗憾伸手摸了摸,陶壶还烫手,琉璃罐早温吞了。他瞪着眼拽住小张:"这锦灰层是啥宝贝?给我来十个陶壶!带回去让波斯工匠学学!"
巳时的冬储工坊,腌菜香混着锦纸草木味,把窗纸都熏得软软的。桑小娥蹲在瓮边,手指敲着瓮盖"咚咚"响:"这盖子用锦灰拌陶土烧的,比普通盖子硬三成,扣上连蚂蚁都钻不进。"
陈阿娇掀帘进来,袖口沾着霜花:"小娥,试试封瓮。"